大清早，通向西外城的延福门悄然驶出一辆宽敞的马车，看起来并不华丽，却很坚固。

后面跟着两骑，正是顾文渊和江衡。

拉车的骏马轻快地向前“嗒嗒”地跑着，很快就到了城门。

事先吩咐过，守门的卫兵一见到驾车人亮出的令牌，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邢萱穿着京里富贵人家常穿的夹袄和长衫，头上的九龙金冠也换成了读书人所戴的玉冠，看起来倒像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只可惜现下两眼放光，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塞到马车帘外的模样，硬生生把气质全败光了。

苏斗星此刻业务繁忙，一边小心翼翼地拦着陛下，一边紧紧地扯着缰绳，试图让马儿放慢速度——若真是不小心摔出个什么好歹，估计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祭日了。

采燕在车厢里赶紧拽住陛下的腰带，虽然她也很好奇京城之外是什么样子，但还是陛下要紧啊。

顾文渊瞧着前面兵荒马乱，倒是不急着赶上去“管理秩序”，只是幽幽地叹气。

江衡在一旁笑道：“陛下看起来很开心，少主由为何叹气？”

离了京城，他自然不再是御林军的老大领，现在正式回复顾家亲卫的身份了，也应该改叫顾衡。

顾文渊道：“只是感叹人言不可信罢了。”

顾衡表示智商有限，没听明白。

顾文渊幽幽道：“做丞相之前，一直听说太子沉稳睿智，有尧舜之风。我一心想着自己倒是遇上明君，可以大展宏图，为这天下百姓做出一番事业。”

顾衡“噗嗤”一声乐了：“少主见到皇上之后，觉得自己的期望落空了吗？”

“那倒不是，”这个皇上虽然与传言中的相差甚远，却也让他……很满意，只是……

“我总感觉自己好像陛下的乳娘。”

“咳咳咳咳，”顾衡被自家少主惊人的发言呛到了：“少主你……你应该不具有乳娘的功能吧？！”

说完，脑门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我的意思是，我是不是对陛下照顾的太过了？”

说着说着，顾文渊开始苦恼起来。

的确，陛下给他的第一印象很是荏弱，但与临江王的交锋证明陛下只是看起来年幼可欺。

可是他总觉得陛下的肩膀太稚嫩，暂时还不足以扛起重任，所以在很多时候他难免会像个长兄……或者父母那样担心陛下受苦受伤，为陛下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这种怜惜之情出现在臣子对君上的感情里很奇怪——虽然他在圜丘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问题是陛下对自己的依赖也很明显，但这种依赖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好事吗？

他是不是应该放手让陛下自己闯一闯？

顾文渊在心中摇摆不定，既想让陛下变得独立自主，又害怕他真遇到什么风浪自己来不及救援。

前面忽然传来惊呼，他心里一紧，连忙策马向前。

原来是陛下顽皮淘气，差点真从马车里掉出来。

他把陛下扶进车厢，再三叮嘱玩闹不可过度，看着陛下乖乖应是，才放下帘子回到后卫的位置。

顾衡看着自家少主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很是同情。

顾文渊面无表情地接收了亲卫“少主你完了”的眼光，暗中下定决心：还是再做一段时间的奶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