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燕匆匆走进来，对坐在龙床上悠闲看书的邢萱使眼色。

邢萱会意，掀起推到一旁的锦被盖上，接过采燕递来的大氅披上。

苏斗星的通报声已经响起了：“皇上，丞相求见。”

邢萱清了清嗓子：“咳，宣进来吧。”

顾文渊高挑的身影停在珠帘处，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

邢萱仔细瞧了瞧他，发现他的发根还是湿的，疑惑道：“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冬天，丞相怎么洗澡了？”

难道是从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来的？她暗中腹诽。

顾文渊道：“臣刚从刑部回来，怕沾上什么污秽就沐浴了一番。”

邢萱满意了，道：“丞相免礼，赐座。”

也没让宫人另拿椅子，顾文渊就在榻前的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他才抬头端详皇帝的面色，发现还算红润，于是他也满意了，接着道：“这几日多亏有沈太医相助，刺客行刺的手法已经被查出来了，用的是傀儡线。”

“傀儡线？”邢萱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文渊道：“陛下可记得您前年亲自督办的棘州灭门案？”

“……”邢萱愣住了。

她当然记得！

那是皇兄刚入朝时发生的大案，虽然发生在棘州，但是涉案的却有鬼人，还是鬼部的皇族，这件案子一下子就从刑事案件上升到邦交问题。

不仅是前朝，连后宫都惊动了。谁让地位仅在母后之下的淑妃就是鬼王的亲生女儿呢？

大臣们为如何处置那个王子而争吵不休，鬼王进贡了无数宝物来换回王子，淑妃更是跪在乾清宫前恳求父皇饶她哥哥一命。

皇兄坚持要处死鬼部的王子，因为案件的性质实在太恶劣，而当时支持他的大臣寥寥无几。

虽然才刚开始接触朝政，虽然才十五岁，鬼兄却在正清殿上将那些主张以王子换和平的大臣辩得哑口无言。

最终父皇改变了一贯以笼络为主的对外策略，下令将鬼部王子枭首示众。理由很简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事后，鬼王派人接回了王子的尸身，当然不包括头颅，淑妃也郁郁而终。

顾文渊发现陛下忽然出神了，料想他正在回忆那个案子，也不急着打断，默默喝起了茶。

邢萱寻思着，虽然她对那个案子知道大概，详细细节却是分毫不知，灭门案和傀儡线有关吗？莫非……

她急迫地问：“难道刺客和鬼人有关么？”

顾文渊不意外她的敏锐，却缓缓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等沈太医检查的结果出来再说吧。”

她勉强按捺住自己，心中却暗暗下了决断。

“丞相，朕要再看看当年的卷宗，毕竟时隔两年，朕接手这个案子也是在发现鬼人参与其中之后，之前的种种细节并不甚清楚。”

顾文渊并不反对，道：“微臣会让刑部送来，只是陛下受伤初愈，还请保重龙体。”

邢萱欬首，忽又道：“明日就是父皇与皇妹的祭日，朕其他事都可以倚仗你，唯独这件事不能，朕虽然有伤在身，孝道不可废。”

言下之意，就是“朕意已决，无须多言”。

顾文渊俊秀的脸上升起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微臣明白。”

谁说顾相不会看皇上的脸色，依她看来，顾相简直贴心极了！一旁的采燕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