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森的大堂里，腥臭的气味不断飘散。

大理石地面上横放着七具尸体，奇怪的是，除了一具是刚死不久还看得出人形，其余六具均已腐败不堪了。

穿着一身黑衣的仵作上下仔细查看，清俊的脸上眉头紧皱。

许久，他才直起身来，在早已放好水的铜盆里净手。

站在一旁满脸痞气的男子迫不及待地发问：“沈太医，如何？”

那仵作正是沈潇。当日尸体被带回刑部，正要寻找仵作，一问才知道最好的仵作正是御医沈潇，只好又进宫把沈潇请了来。

几日验尸，沈潇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大祭司的尸体很正常，全身只有胸口一处剑伤，且是致命伤。因冬日气温较低，尸体保存的尚算完好。

可是其他六个刺客的尸体却在这几日迅速的衰败了，依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和死了三、四个月的尸体别无二致。

而且当日沈潇查看过，他们身上都有刀伤，尽管都不深，可是竟然没有出血。通晓医理的沈潇明白，只有死尸才不会流血，因为他们的血液已经凝固了。若不是沈潇当时亲眼看见他们挥舞刀剑，简直要以为是死人在行刺。

沈潇把这几个疑点一说，那痞气的男子也愣住了，片刻之后才嘿然道：“我掌管刑部这么多年，还不曾见过死人行凶。”他一皱眉，脸上那道暗红的刀疤也狰狞起来。

明明是朝廷官员，却长着一张流氓地痞般凶神恶煞的脸，正是刑部尚书许千岩。

他回头看着一直沉默的某人，毫无尊卑之分，流里流气地道：“喂，你怎么看？”

那人微微抿唇，目光深邃，显然不甚在意许千岩的无礼。

他没有回答，却走上前去，拿起沈潇放在一边的竹签，在尸体上细细翻找着。

那尸体本就腐烂了，被他一翻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泛着黄水的腐肉更是一块块塌落。

饶是堂中其他两人见惯了血腥场面，一时间还是适应不了。

那人却恍如无觉，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之后更是直接卸下了尸体的胳膊，露出了红白相间的骨髓。

许千岩只觉喉头一窒，几乎要吐出来。

只见那人从骨髓中挑出了什么，沈潇定睛一看，也不禁“咦”了一声。

那是一段透明的丝线，一端被他挑断，一端仍连在尸体里。

“这是……”许千岩迟疑道。

“傀儡线。”那人若有所思道。

唔，许千岩挠挠下巴，这个名字好耳熟，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沈潇也陷入了沉思，他当然听说过傀儡线，材质原本是为伤员缝制伤口的羊肠线，后被人施以邪术用来控制人体，没想到今日亲眼见到了。

三人各自沉默，大堂里一时无声。

“许大人，”那人忽然唤道：“不知许大人是否还记得宣景九年发生的棘州灭门案？”

许千岩闻言，只觉得脑中豁然开朗，叫道：“正是这个案子！凶手正是用傀儡线控制人杀戮的，”他忽然又疑惑起来：“可是，他控制的是活人啊！”

那人微笑：“活人都能控制，更何况是死人？将刑部保留的凶手所用药品和器具，都一并交给沈太医。”

许千岩正经起来：“是，下官明白。”

那人望着沈潇，认真道：“还请沈太医仔细查验，能否在这几具尸体上找到同样的药物或器具使用的痕迹。”

沈潇拱手为礼：“下官定当尽力。”

他满意一笑，便要离去，忽听沈潇道：“下官离宫时，皇上已经醒了。”

他脚下一停，本要迈向府邸的脚步硬生生换了方向。

许千岩在身后“嘎嘎”怪笑道：“丞相大人再急着去见陛下，也应该先沐浴啊！不然大人这一身的腐尸味怕是会熏坏了陛下。”

顾文渊的身影已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