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时已至,臣子们整整齐齐地立在正清殿中,左首位赫然空着。大殿里一片寂静,众人胆战心惊,陛下的脸色真的可以与锅底一拼。
“咚咚咚……”朝时的三遍鼓响起了,兴朝的小豆子却不敢开口。
“顾相人呢?”陛下阴沉的声音从高阶宝座传来。
群臣四下张望,打量彼此的脸色,纷纷摇头。
陛下的脸色更黑了。
“启禀陛下,”崇文殿大学士周如海硬着头皮回话:“昨日丞相与微臣下朝途中偶遇藏珍阁主人,说是收到了一卷乌蓬道人的真迹,请丞相与微臣前去赏玩……”
“藏珍阁?”
“回陛下,藏珍阁是如今正红火的一家古玩店。”
“继续说。”
“是,陛下。丞相与微臣欣然前往,那可真是好字画,行文流畅,着墨均匀,最妙的是画与诗浑然一体……”
“周如海,”陛下的额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说,重,点。”
“是,陛下。丞相与微臣一直赏析到酉时,微臣……不耐拙荆催促归家,而丞相似乎兴趣正浓,坚持留下继续研究。微臣猜想,或许是丞相太过专注,忘了时辰,所以昨日睡晚了误了早朝……”
“呵呵。”这是陛下对这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做出的评价。
满朝文武也只好跟着嘿嘿嘿了,一时间朝堂仿佛成了欢乐的海洋。
“你是说,顾文渊身为丞相,不思国事,却整天沉溺于诗情画意之中,甚至为了一副劳什子的字画,起迟了误了早朝?”可惜,陛下的声音永远都能让人立刻清醒。
“……”是的,这绝壁是书画狂顾丞相能干出来的事,群臣默默地闭上嘴。
“……”那才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字画”,那可是乌蓬道人的真迹!愤愤不平的周学士也愤愤不平地闭上嘴,因为他看出来陛下的脸已经铁青了。
可惜,还有人不肯闭嘴。
“陛下,此言差矣。”打破沉默气氛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说话的正是刚刚被热烈讨论的(?)对象,顾文渊。刚刚才赶到的他还有些气喘,向门里走了几步,歪歪斜斜的官帽“啪嗒”再次扑地。
“哦?”陛下皮笑肉不笑,挑起了一边眉毛:“还请丞相不吝赐教。”
于是群臣一边佩服陛下修炼《帝王的自我修养》已臻化境,一边给不仅是书画狂而且从来看不懂陛下脸色的顾相点了根蜡烛。
“是,陛下。”顾文渊从容应道,忽然“扑通”一声跪倒。
陛下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些了……也只是暂时的而已,直到顾文渊从地上捡起官帽,这回终于端端正正戴在头上,然后悠然站了起来。
陛下:“……” 开始咬牙。
群臣:“……” 腿在发抖。
顾文渊:“第一,臣并不是起迟了,臣昨夜根本没睡;第二,臣并未误了早朝,苏公公尚未兴朝呢。”说着,向小豆子微微一笑,仿佛在谢他无意中帮了忙。
小豆子:膝盖中箭,好痛。
群臣:说错了,顾相不是看不懂陛下脸色,他只是酷爱作死而已。
陛下努力平复胸腹中骤起的暴戾之气,这个月第三十七次告诫自己不能和他耍嘴皮子,早朝时间是宝贵的,不能再浪费了。冷冷地看着小豆子,提高声音叫道:“苏斗星!”
小豆子神情一凛:“朝、朝时已到,上朝!”
“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