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排舞两三事
第十八章 排舞两三事

我看了严骏给我写的“情书”。无非就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每天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之类的话。我看了没几眼就丢到了柜子里。

我不知道别的小孩子第一次收到情书是怎样的,反正我是觉得:太搞笑了。

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人,忽然有一天向你表白自己的心,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

我到现在为止还是心有余悸,那种站在人群里的窘迫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二年级的时候曾被班主任当众羞辱的情景。

后来全班。甚至是全年级都知道:严骏喜欢殷馨馨。

我觉得自己甚至有一点点恨他。

我在班里总是刻意的避免和他面对面的来往或者交流,如果非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要和他说话,也会迅速说完然后赶快离开。

但是即便是如此,班里的同学还是不肯放过我。每当大家说起严骏,那一道道目光就会看向我,好像我们已经有了什么关系。

有的女同学甚至当着我的面故意大声的喊着严骏的名字,在严骏过来询问原因的时候夸张的笑着“你媳妇儿叫你呢”!

这时候他的脸就会涨的通红,然后不时地用余光瞥我看我的反应。

我从刚开始听到这些话的脸红到后来听到都觉得是家常便饭一样,足足用了小半年的时间,而这半年,我参加了一个很有意义的跳舞比赛。

我的音乐老师姓邢,长相一般。用现在的话说,她那时候已经属于剩女了。但是她每天活的还像是小女生一样,追韩剧,看漫画,无聊的时候就在乐坊弹钢琴,哪里有剩女愁嫁的姿态,简直可以用逍遥来形容。

我们每次音乐课之前都是体育课,所以总是玩的乐不思蜀,有时候都会耽误音乐课几分钟时间。邢老师为此颇为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每次都叫起来最后几个进来的学生站在讲台上做发声练习。“咪吗咪”的唱着,然后逐渐唱到高音。

开始时大家还觉得很尴尬唱不出来,后来几乎全班都轮流着站在讲台唱过发声练习,所以渐渐地人们不把这种练习当做惩罚,也就不再有人忌惮邢老师了。

所以邢老师想了一个点子。

这节音乐课,我迟到了。

而且,只有我一个。

众目睽睽之下我站在讲台上难免有点紧张和尴尬。

我奇怪,我当中队长也经常站在讲台上领位大家读课文,或者宣布一些事情,那时候怎么就不会有这种感觉呢?

“作为中队长上音乐课迟到,这回要好好地罚一罚你!”

如同五雷轰顶,我瑟瑟的站在全班面前,等着被宣判“死亡”的那一刻。

“快过六一儿童节了,我不知道你们班主任有没有告诉你们,今年我们儿童联欢晚会不在学校过。校长和主任已经在少年宫租了场地,我们要和三个小学一起联合开运动会。所以我们学校要出一个宏大一点的舞蹈,需要很多人。”

顿了顿,邢老师接着说:

“这次参加舞蹈的全是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六年级人家都要考初中了每天忙着学习顾不上参加这类活动。除了自愿参加的以外,其他不自愿参加的同学都从迟到的人里选择。”

“想被我留下来跳舞的,你们就好好迟到!”

我目瞪口呆。

我没想到这就是惩罚的方式。我一点也不觉得是惩罚,反而有种捡了个大便宜的感觉。因为我从小就学过六年的舞蹈,我巴不得上台演出呢,多有面儿啊!

我余魂未定的走回座位,马凯乐一副“谁让你迟到了,活该”表情看着我,让我莫名的笑起来。

人都是这个样子。

我们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别人的生活,然后洋洋得意的抒发感情。那些你以为的能被你嘲笑的、供你戏谑的情景,是对于你来说值得哀悼的,对于别人而言,其实并不是。

所以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其实是一种素养。

邢老师要排练的。是一个宏大的扇子舞。

扇子按照颜色分为四类。

所以人也分为四类。

第一类是十六个小女该跪在地上,两手举着绿色的扇子,随着前面扇子的波形依次升起和落下。这样连起来就像是一阵绿色的波浪在翻滚着,很壮观。

第二类和第三类一样,是围成一个圈。和跪在地上的十六个女孩子一样,都是顺着前面的波形依稀升起和落下,只不过多了一个有难度的动作就是,老师要求这个转的样子像是一朵花。这也就要求了每一个转到偏后方的同学就要站起来;而转到前方的同学蹲下去,好让这个花像活的,会动的一样。

第二类在左,拿着粉色的扇子。十二个人。

第三类在右,拿着黄色的扇子。八个人。

最后一类只有一个女孩,拿着一把不同于我们的丝绸扇子,而是那种带绒毛的,很美的扇子。

邢老师要求最后的造型就是,绿色的十六个孩子在最外层,粉色次外层,黄色外层,最后那一个单独的小女孩站在最中间。

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花,最外层是绿色,然后顺次是黄色,粉色,最后有一个美丽的花蕊。

我承认这个构想十分美好,也幻想了最后那一朵巨大的花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否现实。

第一个被放学留下的下午,音乐教师挤满了人。大家都乱成一团,音乐教室里简直炸开了锅,三个老师都管不过来。

其实本来留下的只有三十七个跳舞的同学,但是因为大家的好奇心,所以都留下来不肯走,都想看个究竟。所以整个音乐教师,应该留下的同学,看热闹的同学,都挤在一起。好不热闹。

“都别吵了!”

我听到邢老师大声地喊出来。

“跳舞的留下,不跳舞的赶紧回家!看看表,已经快五点半了,你们要是不想回家吃饭,那好,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你们说完。”

“总之今天要把各自的位置定下来,定不下来就谁都不准回家!”

不一会儿该走的同学就走了,教室里一下子清净了许多。因为这次跳舞的基本上都是女生,女生一般还是比较自觉的,所以音乐教师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看到老师们的脸上都松了一口气。

邢老师让我们大致排了个队看了一下身高,选择一下在前面跪着的十几个女孩子。

其实我就挺想跪在前面当绿波浪的。

但是我知道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想做最中间的花蕊才来的。

老师说做中间那个花蕊的同学必须要有五年以上的跳舞经验,因为这个花蕊的动作很琐碎,很难,要求跳舞者柔韧性好。所以老师要从练舞蹈的人中筛选。

这下子很多那些本抱着做花蕊来的同学就显得有些沮丧,甚至是有点不情愿再跳了。

张鑫彤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她一直就在练舞蹈,学校里很多跳舞的节目都是她在编舞。

张鑫彤跟我现在关系也处得不错,她是那种表面上冷冰冰,其实内心很愿意帮助别人的人,除了邋遢妞,我现在比较信任和喜欢的人就是她了。

我倒是无所谓谁做花蕊,因为我觉得自己本来就是来充数的,谁当那个最美的都一样。

“谁跳舞跳过五年以上的站出来。”

只有张鑫彤和另外一个班的我不认识的小姑娘站了出来。

就在老师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张鑫彤和邋遢妞都异口同声道:

“老师,殷馨馨也学过五年以上。”

“殷馨馨!上来。”

我非常缓慢的,不甘愿的,在众人的目光里走上前。

我想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干嘛要说我啊我不愿意做什么花蕊。”

“刚刚问的时候你怎么不上来?”邢老师的眼神里有着不耐烦。

“我不想做花蕊,我想做波浪。”

“为什么?”

我非常疑惑,不想做就是不想做,哪有什么为什么,就像那些想做花蕊的同学一样,我只是不想做罢了。我不想出那个风头,我觉得自己现在因为严骏已经风头大盛了。

可我还是好脾气的回答道“我怕自己做不到。所以不敢上来。”

“还没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我谦逊的低着头,不答话。

“好了,你们三个先站着下个腰我看看。”

张鑫彤很轻易的就下去了,然后很完美的起来。

我也很轻易的下去了。对于我来说,下腰这种事情是非常简单的。

但是外班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下腰的时候脚没站稳,稍微一不小心就仰躺在地上了。

“这就是练过五年的舞蹈?”其中一个音乐老师带着瞧不起的语气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然后那个女孩就非常窘迫的站回了队伍。

虽然没人敢笑,但是我还是从前排几个女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不量力还上去丢人”的嘲笑眼神。

我十分厌恶这种老师。

每个人都是会在公众面前出丑丢脸的,我们并不能因为他的不完美而去嘲笑,这只能表现出自身的素养,而与那个出丑的人毫无干系。

那个嘲笑别人的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时候站在那里的是你,我们也那样对你嗤之以鼻,你会是什么心理?你会不会无地自容?你会不会羞得满面通红?你会不会对舞蹈有种畏惧心理?

我奇怪为什么孩子里也会有嘲笑和不平等,总结来说,那是因为大人,因为教师。你们在处人为事的时候,就带着一种有色的眼镜,用有色的心,有色的话去对待一个孩子、一个学生、一件事情,那么他就会同样在潜移默化里学会这种糟糕的品质,然后永永远远的带在身上。

我拍了拍手上的土,举起手来。就在那个老师的面前。

她很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老师你会跳舞吗?”

“不会。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然后我就很潇洒的站回了队伍。

在大家的面面相觑中,我的嘴角咧开了一朵花。

这里唯一会舞蹈的就是我们班的邢老师,我其实知道,可我就是想给她个难堪,你不会跳舞有什么资格用那种语气说别人?

邢老师缓了缓嗓子,就开始排队了。

邢老师一改一个花蕊的想法,让我和张鑫彤两人一起做中心,她说我们俩每天可能要比别人多练习一会儿,让我们告诉父母时间,别让父母担心。

我非常郁闷,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越不愿意做什么,就越来什么。

可我忘记了,我不愿意要的,确是有的同学眼里梦寐以求的。

最后敲定了各个女孩子的位置,吩咐我们不要忘记并嘱咐我们明天放了学继续到音乐教室里练习就放我们回家了。

其实另外两个老师在我眼里就是两只大花瓶,站在那里看着邢老师一个人忙来忙去,也帮不上忙。

干站着不动为什么还来呢?

那时我怎么会知道,有种加班的老师是要给加钱的,虽然不多,但是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钱,哪一个人不欢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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