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蝉在柳枝间声声鸣叫,一声长过一声,窗外美人蕉一树一树炽烈地红着,或是吐露娇嫩的鹅黄和艳丽的橘色,一朵一朵妩媚柔软。
江画把头枕在自己臂弯里,昏昏欲睡,异安年在她旁边摇着扇子自语:“这样闷的天怕是要有大雨。”
果真,不过片刻就是黑云压成雷声滚滚,江画一下便没了睡意,抬起头来感叹:“下场雨也好,天还能舒服些。”
话音未落,暴雨已经倾盆而下,如无数条鞭子抽在地上,激起满地雪白的水花,雨水顺着瓦铛而下,似密密的珠帘隔住了人的视线。天地间的草木清新被大雨冲得弥漫开来,一股子清冽香气。
大雨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快,很快雨水有渐渐停止的趋向,偶尔有雨滴滑落,那是落在芭蕉上的雨水,从青翠欲滴的叶间落下,洒了满地。
江画见雨势小了,便坐到镜前挽好头发,还仔细地描好了眉。
“对了,江画,问你个事情。”异安年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坐直身子正色询问,“脸对一个姑娘很重要吧?”
江画听到他前半句,手里的动作还顿了一下,听完后半句就继续描着眉,漫不经心回答:“你这似乎问的是废话。”
异安年却像是发现了新的商机,把她从镜前拉过来,不顾她的不满继续问:“那你觉得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自己的相貌。”
“除了来找你我。”江画就不情不愿地再次答了,“不过我还从来没在人身上重新画过一张脸……有些麻烦,但是并非不能试试看。”
异安年听了她的话开了一句不轻不重的玩笑:“原来你没画过,那我就放心了。我一直以为你的脸是自个儿画的呢。”
江画就瞪他一眼,不高兴地撇过身子去,异安年笑了一声问:“你生气了?”
江画哼一声,异安年见情况不对,赶紧道:“要不我把那支并蒂海棠钗送给你?”
看江画的神情缓和了些,异安年又忍痛咬牙承诺:“再加一盒桂花糖蒸栗粉糕!”
江画这才点点头,轻快地转过身:“成交!”
殷袖看着妆台上的钗环脂粉,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镜子里的自己,细细长长的眉眼,不算太白皙的肤色,要是真的凭心而论,殷袖在这佳人多如云的临安城,当真算不得什么美人。她的容貌并不难看,只是太过普通,没有丝毫特色。
窗外穿来大姐殷璇的笑声,如同她善于弹奏的琵琶那样清脆如玉碎。殷袖垂下眼睛,想到自己那拥有倾城之姿又多才多艺的大姐,再对比一下毫无存在感的自己,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滚烫的热水带起的雾气,“要是我能和她换一张脸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反而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赶紧摇摇头,起身打算出门去取来殷璇托她拿的糕点。
刚到铺门口,殷袖正好看见一个青衣姑娘和年轻公子往里面走,她莫名觉得眼熟,但想了半天对这两人却还是没有印象。奇怪了,她恍恍惚惚提着食盒,不经意瞥了那个青衣姑娘一眼,恍然大悟,这不是月满西楼的画师和老板吗?
异安年看见了殷家的二小姐,打了声招呼:“殷二小姐,好巧。”
殷袖愣了一下,想起来这个异老板似乎和她只见过一面,竟然还记得自己……她赶紧点点头:“异老板。”
殷袖再看一眼异安年身边的江画,江画察觉到她的视线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什么话。
和偶遇的二小姐告别,回去的路上,江画的话语有些迟疑:“这个殷二小姐的模样……”
异安年了然接口,“太普通了是不是?”
江画点点头,回头望一望,小声说:“你和她见过?”
“对。她似乎并不太满意。”异安年不经意瞥过月满西楼门口的美人蕉,“她对自己的容貌,似乎一点都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