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旗和第四旗得到了韩凌音的指示，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很多时候人们做不成一件事，不是他们做不到，而是他们不敢做。韩凌音之所以履立奇功，就是因为她不仅有能力，而且敢于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押出去的命，得来的是成功的机会。

按韩凌音的观点来看，做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想要成功，总要押上相应的东西。畏首畏尾地做事，往小了说一辈子碌碌无为，往大了说也可能让人把命夺去，尤其是在侍从营里做事，没点魄力可不行。

关于拜访的人，韩凌音一律不见，成钥和明城都还没见过她。不见成钥，是失了大礼，不过成钥并不在意这些。自从上次回宫，她虽然也算得上是功臣，却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成钥。

成钥心知她是为半路刺杀那件事而纠结，本来没想责怪她，却实在想看韩凌音纠结的样子，所以才一直没找她谈话。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她还是这样自我纠结。成钥笑了笑，韩凌音也有可爱的一面。

她推开房门，想去院子里走走，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原先熟悉的锦州旗不见了，重要的地方都是第四旗的人在把守。以前的便装把守也变了，所有明处的守卫一律全副武装。冷面凝眉，红衣铁甲，内院握刀，外院持枪，挺胸瞪眼，好不威风！

昨天还不是这样，怎么今天早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成钥摸不着头脑，也没多想，自己溜达到后院去了。行至后院，她发现锦州旗真的不见了，从士兵到用具，什么都没了，连痕迹都没留下。

“公主殿下！”赵耀下跪行礼。

“起来。”成钥说，“我有话问你。”

“公主请讲，末将知无不言。”

“这是什么情况？”

赵耀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告诉了成钥，她这才意识到韩凌音在准备反击。“这小丫头，自己都没从床上爬下来，手底下的兵已经藏遍全城了。”她笑着摇摇头，如果韩凌音手下的兵马再多一些，说不定她还能再搅乱锦州一次。

之后的几天，严非的府邸一直都很平静。平时嘻嘻哈哈、上窜下跳的冷寒不见了，紧张兮兮的雷振翎也不见了，整个锦州旗都不见了。还在的就只有板着脸装酷的第四旗，一心扑在韩凌音健康上的贺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明城，还有每天敌不动我不动的成钥。

这样的情况让锦州的长老们非常疑惑，因为搞不懂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所以心里总有点担心害怕。

这个时候，乔装打扮的冷寒已经来到了锦州边境的一个寺庙里。

这个寺庙依山而建，规模不大，外面是红色砖墙，加上灰色瓦顶，里面的各个佛堂多已陈旧，就连通往大雄宝殿的道路都已经是坑坑洼洼。

小寺庙本来香火就不及大寺院旺盛，像这种掩映在山林中的小寺庙，就更没有钱来修葺建筑了。

冷寒走进去，四下打量着，一个灰布衣衫的小和尚跑过来，行了个合掌礼。“阿弥陀佛。”

冷寒也学着他的样子还礼，“小师父，请问这里可是空明寺？”

“正是。”小和尚抬起头，“施主您……”

“啊，是这样。”冷寒笑着说，“六十年前，我的祖父曾经受到过净慎方丈的帮助，保住了性命。如今我们全家在临淄定居，祖父派我来将这串佛珠交给净慎方丈。”

说着，冷寒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红绸，红绸打开，里面果真有一串佛珠。

小和尚看了看，七八岁的年纪也不知道这串佛珠到底有多贵重。“多谢施主美意，师祖净慎方丈已经圆寂了，现在师父慧璞是方丈。”

“哦，是这样。”冷寒低头叹息，“那我能不能见见慧璞方丈呢？”

“师父下山云游，寺里是大师伯慧暝打理，施主想见一见吗？”

冷寒点点头，随小和尚而去。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见慧暝和尚。

自从贺霄说了天胤城的线索以后，冷寒带人了解很很多情况，但追查到潜入天胤城刺杀严氏近支的“刺杀小队”的时候，她受到了锦州长老的阻拦，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夜探锦州南户楼。

南户楼里存放的都是锦州军队的规模、装备、人员，调动情况的资料，很多现在看来都是秘密，特别是当年严非案的东西，已经被他们毁得看不出什么了。

冷寒东翻西翻，找了一个时辰才找到关于刺杀小队的只言片语。在焚城那天的一份调动记录里，一个十一人的小队只有调出没有返回的记录。按照这个小队的番号，冷寒查到了这个小队的消息。

这个小队是铁面营的下属小队，队长是贺舒。其他队员都按照阵亡士兵给了抚恤，唯独贺舒家没有。冷寒又查阅了当时的官府告示，其中有一张抓捕叛逃士兵的公告，要抓捕的人正是贺舒。

不过，这个贺舒并没有被抓住，事情也不了了之。

这个时候，正是佛教盛行的时候。全国男丁一分为三，一群人在田野里劳作，一群人在行伍里操练，另一群人在寺庙里念经。到后来，劳作和操练的越来越少，念经的倒是越来越多。

顺着这个思路，冷寒发动周围府州的派出旗共同调查，结果发现了这个处在锦州和清州交界地带的空明寺。

冷寒走到一间禅房里，这禅房非常破旧，但还算得上整洁，一个大和尚正背对着她念经。一路走过来也没见到别人，看来这寺庙不是一般的冷清，连和尚也只有这几个。贺舒选择在这里避难，确实明智。

“慧暝师父，小女自临淄来，受祖父之命将佛珠献给老方丈，不料老方丈已然圆寂。”

慧暝放下手中的木鱼，站起来转过身，年近八十的他已经是须发皆白，“女施主，临淄山高水远，应当早早启程。”

“慧暝师父不想看看这串佛珠吗？”冷寒准备和他亮出底牌，故意说道：“这可是公主殿下赐给你的。”

“公主殿下就算在锦州，又能怎么样呢？”慧暝走近看了看佛珠，确实是很好的宝物，不过他并不想要。原因很简单，无缘。“女施主，他们要抓的是老衲，你可速速离去。”

“贺舒前辈，当年的事不仅需要你说出来，更需要你站出来。”

“我已遁入空门，前尘皆忘。”慧暝眼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你遁入空门，可怜天胤城无辜百姓无门可遁，就连你那十个兄弟也在里面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上天不得，入地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冷寒步步紧逼。

“阿弥陀佛，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贺舒罪孽深重，老衲愿一力承当。”

冷寒还想再说什么，小和尚突然跑了进来。“师伯，师伯，外面来了好多黑衣人！”

“前辈快走，后门有清州旗的侍从，他们会保护你安全离开。”

冷寒为了掩人耳目这次没有带刀，没想到锦州那些长老们竟然利用她来找贺舒。她蹲下身子，把佛珠戴在小和尚的手腕上，“小师父，保护慧暝师父去后门。”

微笑一下，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慧暝师父，严非的女儿还活着，用刀和火杀不完一个家族，更抹不去你们的罪孽。逃避不是办法，那些人不受到严惩，谁能保证他们下一个杀戮的不是你的亲人？”

冷寒叹了口气，径自冲到院子里。清州旗的五个人已经拔出刀，严阵以待。

“你们在山下盯梢的人呢？”

“不知道，应该是已经被杀了。”

“他们有多少人。”

“看样子到不了二百人。”

“锦州好大的胆子，敢调兵动手！”冷寒虽然气愤，也十分无奈，五个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二百人。

当敌人冲进院子的时候，看到几个人保护着一个穿着僧袍、头上披着灰布的人匆匆逃离，马上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