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岭在一个没人的山脚下闭目凝神，听到有脚步声，他警觉地睁开眼睛。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缨，你怎么还在这里？”墨岭走过去，拉起夜红缨的手，眼中尽是温柔。“韩凌烟尸骨未寒，他们都在尽力缉拿凶手，你要小心一点才好。”

“你这么担心我啊？”夜红缨倒是毫不在意，反而调笑起来。“我还以为墨大公子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墨岭改了脸色，“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当然要担心你！”

夜红缨闻言一笑，他们俩的关系，知道的也不过四个人吧。“哈，除了滑国公和我上司，谁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墨岭侧身，极目苍天，“等我统领了杀魂军，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说得很认真，夜红缨的脸上显出一些红晕。

墨岭看着夜红缨露出笑容，这是他好不容易才追求来的女人。夜红缨身份隐秘，能力超群，美艳妖娆，是滑国公的心腹重臣和得力助手。

墨岭虽然早早就和滑国公取得了联系，但他对他帮助并不大，总是要他隐忍待发。

当他最无奈的时候，夜红缨在一次行动中被敌人追杀，逃到了曜州，滑国公要墨岭想办法救她。墨岭抓住这个表现的机会以后，积极配合救出夜红缨，最后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把夜红缨追求到手。

从那以后，滑国公越来越看重他，不但给钱给武器，许以高职，还答应帮他夺回杀魂军。夜红缨对于墨岭来说就像是转运石，是他绝不能失去的宝贝！

“这次你刚刚得手，锦州就送来了拆穿秘密的信件。如果再早送来一点，你就彻底败露了，不但杀不了韩凌烟，可能连你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墨岭提醒着夜红缨，“有人泄露你的计划。”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夜红缨双臂环抱，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她的手下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又跟随她执行了很长时间的任务，个个都经得起考验。

“会不会是你的上司出了问题？”墨岭知道夜红缨不喜欢他太多过问她的任务，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在他眼中，夜红缨不能出半点闪失。

夜红缨的上司是保密的，除了夜红缨和滑国公，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墨岭知道明城，却不知道明城就是她的上司。

夜红缨想起明城，又摇摇头。明城年纪轻轻就深得滑国公重用，多年前就受命潜伏在临淄，完成着难度更大的使命，像滑国公那样精明的人是不会看错人的。

“不会是他，我觉得他不像。”

临淄集贤苑内，齐王和安国两个人正在对弈。集贤苑是王宫内最为清爽的地方，它地处王宫东北角，是齐王特别建立起来的贵族书院，号称王城第二御花园。

说是书院，其实也就是个私塾。在尚武的齐国，王公大臣巴不得把孩子送到锐锋堂里学军学武，学成以后纵横疆场，封侯拜相。因此，在意集贤苑的人寥寥无几。

集贤苑里只有安国一个先生，学生也超不过十五个人。安国不仅自己博学多才，还注重因材施教。

他讲授知识不拘泥于课堂的形式，有时候可以和学生们在屋子里精研学问，有时候又可以带着学生们在屋外苑内把酒临风，畅谈国事家事。明城和韩凌音也是这样跟随他学习的。

齐王对着满满当当的棋盘，思考很久以后放上了一颗黑棋。

“潜伏了十年，这颗棋子终于要动了吗？”安国审视着棋局，言语却在棋局之外。

“出了这么大的事，滑国公肯定想知道我们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但是，他好不容易才楔入临淄的大钉子，舍得现在拔出来吗？”安国把一颗白棋放在了黑棋旁边。

“有什么舍不得的，这根钉子再厉害，它终究是个钉子。”

“城儿能行吗？”

齐王一笑，“这个问题，你比寡人更清楚。”

“大王以后不要再让老臣教授学生了，老臣可操不来这份心！”安国明显是不高兴，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凌音一个女孩子，非要去侍从营，差点把命搭进去。她在学习方面有点天分，和我学学数术和天文有什么不好？还有城儿，那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居然又去做这样危险的事！”

“大战将至，齐国危矣。国家已然临近危亡，年轻人应该勇于站出来担负。”

“一个不注重文治的诸侯国，就算它有再强大的军队，也不可能恢复北晋太祖爷的宏图伟业！”安国越说越气愤，手里的白棋把桌子敲得当当响。

“秦王能灭六国，最后两世而亡！这样的道理，大王不懂吗？您要做的事，锐锋堂的人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城儿去做！”

“明城有这个能力，不然滑国公也不会把潜伏临淄的任务交给他。”齐王有他自己的考虑。

齐王看了安国一眼，接着说道：“他是我们从小看大的，这孩子稳重细致又不乏机敏，一定没问题。他说他已经和属下接上了头，但周围滑国公的人盯得很严，没法及时联系，只能自作主张。我已经同意了。”

安国闻言不再说什么，烦闷地盯着棋局，他真的不想把门生都弄上各种战场。

韩凌音坐在床上，脸上的血色虽然还没完全恢复，精气神可是复原了不少。把总冷寒，锦州派出旗旗总雷振翎，第四旗旗总赵耀都站在床前，脸上有些惧怕的神色。

“这次，敌人非常狡诈，你们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韩凌音如实描述情况，不是手下的罪过，她不会怪罪他们。“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办？”

三个人闻言互相看看，韩凌烟的死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下面他们要怎么做，他们也不知道。

“怎么，哑巴了？”韩凌音的目光瞬间严厉起来，“侍从营吃了这么大的亏，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认栽了？”以韩凌音的性格，吃了大亏，她是不会忍气吞声地等待时机的。

“将军，敌人在暗处，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赵耀说。

“迂腐！”韩凌音瞪着眼睛，“暗杀是侍从营的看家本事，现在人家在你最擅长的地方，捅了你一刀子，你就算没死，哪还有脸活在世上。你们倒好，还站在这里等着人打！”

三个人一听，吓得赶紧伏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力，请将军责罚！”

“行啦，有受罚的时间，先把敌人姓甚名谁搞清楚！”

“是！”虽然被骂，但三个人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不是贱，而是底气和信心。

有韩凌音在，他们就有底气，敢跟敌人死磕到底。年纪轻轻的她凭借自己的胆识和霸气，已经渐渐成为侍从营的精神核心，灵魂回来了，侍从营即将“满血复活”。

韩凌音看得出他们状态不错，于是正式下令。

“冷寒听令。”

“属下在。”冷寒抱拳听命。

“即日起，你专职负责去调查天胤城相关事情，要尽量隐秘，有情况马上向我说明。”

“领命！”

“雷振翎。”

“属下在。”

“即日起，锦州旗人间消失。他们在暗处，你们就要在更暗的地方。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七天之内，我要见到活的敌人。”

“属下领命！”

“赵耀。”

“属下在。”

“即日起，第四旗正式接替锦州旗，全权负责府邸守卫。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明岗的给我拿出气势，站出气派！暗哨的要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属下领命。”

三个人退出去，韩凌音静静地躺在床上，右手握着那颗白色的天极珠。

天极珠现，兵祸生焉。兵祸指的是战争，她现在经历的是没有烽烟的战争。不只是她，还有贺霄，自从贺霄和她在一起，两个人都在生死线上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韩凌音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战马悾忪，征尘飞扬。她低下头，自己脖子上的天极珠闪闪发光。忽然，一团黑影腾上天空，白色的天极珠也脱离她的控制成为白影。

一黑一白，一阴一阳，两颗天极珠在天空互相追逐，快速旋转，最后竟渐渐化为一体。四周升腾起莫名的雾气，而且越来越浓，令人恐慌。她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东西，却听得到不远处战马嘶鸣，士兵喊叫。

三千年前的涿鹿之战，竟然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快，跟我走！”一只温暖的手拉住她的手腕，韩凌音回望，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贺霄的。今天的贺霄有点奇怪，他身上还穿着兽皮。

“这......这是哪里？”

“涿鹿。”贺霄很着急，“快走快走，是首领让我来接你的！”贺霄说着就把韩凌音拉了出去，韩凌音也来不及多问随他奔跑。

跑着跑着，她突然醒了过来，天极珠的光还在一闪一闪的。韩凌音叹了口气，天极珠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