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音躺在地上，幽幽问道：“你是哪一派的？”

“没有派，只是奉了大王的命令来协助霍子崖保护公主。”贺霄转头也问韩凌音，“你呢？不会这十几天里也加入了派别吧？”

韩凌音坐起来，盯着哗哗的流水，似乎想从其中看出些什么。

“没有，不过可能有人要害韩家。今天的命令没有造假的痕迹，但是送信的人可能有问题。如果说那个姑娘是嫡出的，她要是回到王宫，很可能就入主东宫。这个事，对两个庶出王子伤害很大。可是，偏偏这两个庶出王子又提前遇到刺杀。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韩家不能倒。大军一乱，齐国就乱了，周围虎视眈眈的诸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贺霄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韩家一直不参与这种事，想不到也成了被铲除的目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进则退。”韩凌音想了想，好像突然有了主意，她戳了贺霄一下，“喂，我要是有朝一日做了三千兵马以上的将军，你来帮我吧。”

贺霄还以为她有了什么好主意，原来是在开玩笑，于是应声说：“好，如果你手下真有三千兵马，到时候我一定尽力。”

“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

这句话在两个郎官将现在看来就是个玩笑，他们即使转副为正，也不过统领一千多人。他们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类似玩笑的想法，让韩凌音后来得了“倾城将”的名号；他们更不会想到，后来这支军队，把他们两个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这，是后话。

两人起身走到马匹旁边，各自解开自己的马，准备去追赶霍子崖他们。令贺霄没想到的是，韩凌音狠狠地给了自己马一鞭子，让它很快跑远消失。

“什么意思？”

“小将军，我的马没了，你带我一程吧。”韩凌音笑得非常真诚，真诚里好像又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贺霄的脸又开始发红了。他没告诉她冷寒说了什么，默默地上马，然后把她拉上来。

“万一我拿到的命令是真的，我这样回去一定就没命了。”韩凌音又捅了贺霄一下，“到时候你得去给我收尸，不许不去！”

贺霄“嗯”了一声，催马远去。

霍子崖是锐锋堂出身，其实冷寒也是锐锋堂出身，不是同一年而已。锐锋堂是专门培养武将和武官的官方学堂，设在王宫东南角，选拔人才的时候很严格。冷寒在锐锋堂里主要学习的是近距离搏斗和伪装术，这次就派上了用场。

本来韩言烈也打算送韩凌音去锐锋堂的，但韩凌音的文学成绩惨得不堪入目，所以被刷下来。对于这件事，韩凌音不觉得惋惜，她也懒得搭理那些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嫌烦。

冷寒上下仔细打量了成钥一番，眉眼还真是和齐王很像。

齐王和王后是患难夫妻，那时候齐国还很弱小，有时征战，齐王和王后也会一同作战。在一次战斗中，齐军惨败被敌人追击，王后和韩言烈掩护齐王撤退，结果王后不幸被毒箭射中，不治而亡。

齐王很痛心，发誓不再另立王后，并且要寻回遗失的女儿。成钥被一位隐士收养，最近才和王宫取得了联系，齐王大喜过望，派霍子崖秘密迎接回宫。结果就遇到了韩凌音的截杀。多亏贺霄，才不至于闯下大祸。

晚上，大家坐在一起，韩凌音越想越气，感觉自己确实是因为一时疏忽被奸人耍了。“既然想玩儿，我就陪他们好好玩玩儿！”目光渐渐深邃，又是一副计上心头的样子。

“你有什么主意吗？”霍子崖知道行踪已经暴露，前面的路会更危险。

韩凌音倒了一杯茶，“有，你们三个都死。”

几个人脸色稍变，贺霄觉得这是个幌子，“你别吓唬他们了。”

韩凌音轻笑一声，“一个月前，我完成一个任务返回都城，恰巧路过这里。这一带不怎么太平，山上有个土匪窝，实力还可以，经常出来做恶，官府清剿了几次也没成功。那个土匪窝里只有三十多个人，但是山寨易守难攻，占尽地利。我当时一时兴起去看了看，那个二当家长得和霍子崖有点像。不过当时怕出岔子，就没有收拾这帮土匪。”

霍子崖一听就不干了，“哎，我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长得像土匪？”

成钥掩口笑了一下，韩凌音却带上一丝不屑，“霍子崖，你这是和太保说话的口气吗？”

“你……”

“今晚你哪里也别去，你们两个也不要睡了，就坐在这里。我去土匪窝里给你们找替死鬼。”

“我跟你一起去。”贺霄不放心韩凌音一个人。

韩凌音点头同意，让冷寒在外面做接应。

已近三更，韩凌音和贺霄一身黑色夜行衣，把剑背在身后，徒手从小断崖向上攀登。韩凌音已经有了一次经验，所以行动得更快，贺霄紧跟在她后面，有条不紊。

快到小断崖的崖顶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中天，他们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韩凌音放慢了脚步，趴在崖壁上静静地听着上面站岗土匪的谈话。

他们也没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直都在商量下一次打家劫舍的事，就这个行当来讲，这俩人还真是敬业。韩凌音趴了一会儿，觉得时机成熟，就给了贺霄一个手势。贺霄为了让她能快点解决战斗，从下面托了她的脚一下，让她上去更方便。

这个动作很危险，稍有不慎不但会暴露，而且自己两个人都可能摔个粉身碎骨。不过贺霄和韩凌音似乎有上天赋予的默契，一个托一个蹬，韩凌音在夜幕中飞身而上，两个土匪均被一招毙命。

黑漆漆的山路上，两个身影如鬼魅一般，刀光闪过之处，悄无声息，只有一丝血腥在空中瞬间散去。

“咣当”一声，韩凌音破门而入，刚到丑时，二当家从大梦中惊醒。韩凌音没什么可顾忌的，三十多个土匪已经被他俩杀得一干二净，匪首已经被贺霄控制住。

韩凌音仔细看看，这二当家长得和霍子崖虽然乍一看相似，实际上还是有很大区别。她摇摇头，“眼睛小了一点，鼻子大了一点。算了算了，凑合用用吧。”

二当家突然出手，三枚飞镖向韩凌音袭来，她迅速侧身躲过，同时右臂外扬。三枚飞镖插在墙上，韩凌音把身子站定，此时，二当家看着自己胸前的飞刀，吐血而亡。

“贺霄，你这里怎么样？”解决了主要目标，她赶紧去看隔壁的情况。

“这三十多个人和官府是有勾结的。”他递给韩凌音一本账簿，“里面涉及本州和周围四个府州的官员，拿回去立功吧。”

韩凌音简单翻看了一下，确实如此。她看了匪首一眼，“这人作恶多端，留着不但祸害乡里，还可能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影响。杀了他也算是除暴安良，告慰无辜亡魂。”

韩凌音出手了，在她以往的行动中，杀就是一个动作而已，用不着做这么多解释。不过今天贺霄在这里，他大概还没连续杀过这么多人，给他一些理由，他的心会安稳一些。

化妆术是侍从营伪装术的一种，恰巧冷寒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三颗人头就被改了模样。尤其是二当家那颗，和霍子崖像极了。霍子崖有点不乐意，最终还是屈服于韩凌音的说一不二。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一切依计划行事，韩凌音和冷寒用匣子封装了头颅，快马驰回都城，掩人耳目。成钥和霍子崖简单化妆以后抄小路往都城赶，贺霄依旧暗中保护。

韩凌音回到都城，将人头奉上。齐王没见过成钥和贺霄，却是认识霍子崖的。一看见这两男一女的头颅，惊得后退了好几步。他从未下过截杀霍子崖的命令。于是把韩凌音打入天牢，作为重犯，由青崖着重监视。

“十三，亏你还是个太保，怎么连真假王命都分不出来？”虽然青崖和韩凌音是对头，但好歹同属一个体系，关系还是相对近一些。

韩凌音带着沉重的镣铐，心里却暗自庆幸没有杀成钥。

“那个命令一定是真的，只是送信的人不对。不过他被暗杀，死无对证。我想，能把每个细节都做好，这人肯定是大王身边的近臣。我被关进来，你们内卫营的责任就更重了，搞不好……”

她笑了一下，没接着说下去。

这一笑把青崖吓出一身冷汗，敌人在暗处，内卫营在明处，真出了事，他也不好应对。“十三，都是同僚，又是发小，你可不能看着我死！”

“嗯，办法倒也有。”

韩凌音到门前，小声说，“你马上告诉我爹，让他三天之内称病不要上朝，韩家军也丝毫不能动。然后告诉我哥，让他马上通知霁州大营的将军墨封，两天内会有一个腰带敕字令牌的人从西南到达霁州，让他务必亲自带队护送回都城。”

“没有王命，墨封不敢带兵回都城，我也不敢给他开门啊。”

“说你傻 你还真是傻！”韩凌音瞪了青崖一眼，“你当我真敢平白无故调动军队？你给我跪下！”

“凭什么？！”青崖一个白烟翻回去。

韩凌音从怀里拿出敕字金牌，目光瞬时变得犀利。她可不是在开玩笑。

青崖一下子明白，韩凌音说的这些都是经过齐王同意的。他跪在地上叩拜，低声道：“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