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霄听了韩凌音的话虽然心里一惊，表面上却没半分表露。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天才见面，晚上变成她的人了？都城的生活节奏还真是快呢！

韩凌音拔剑出鞘，直指青崖，“大账小账，今天算清楚。”

青崖不像韩凌音那么凌厉，他没有拔剑，只问道：“韩太保，刀枪相对，出了差错如何交待？”

“打了我侍从营的人，不可能就这样放你们走！总得有个交代。两营斗了这么多年，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今天一战定胜负，以后报效朝廷，永不再战。还是老规矩，谁输了，留下一条胳膊。”

两营的士兵觉察事情有扩大的趋势，开始有些不安。韩凌音和贺霄对视，贺霄倒是很平静。她收了剑，连剑鞘都解下去扔给殷响，走到贺霄面前一手握住他手中的沧云枪。

这枪是韩凌音让他带着来的，想必是提前就有了准备，但贺霄这一刻却担心起来。刚才韩凌音挑战青崖他不太担心，是因为自己手里有武器，可以保护她。可她拿走沧云枪，万一出了意外，他赤手空拳能不能救她就难说了。

贺霄不放手，韩凌音从他眉目中看出一丝端倪。他虽然没什么话，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担心却被她捕捉到了。韩凌音另一只手握住贺霄持枪的手，温热的手心传递给贺霄一丝温暖。

“贺将军，枪借我用用，一会儿就还给你。”大声说了这句以后，她贴近贺霄，小声说道：“放心，他打不过我。”

贺霄思考了片刻，握枪的手渐渐放松。韩凌音对他笑了一下，稳稳接过金枪，转身之间，长锋倒提，铁衣寒光，风姿尽显。

韩凌音的剑法是韩言烈亲自传授的，不在他哥哥凌烟之下，两营里几乎没有可以匹敌的人。但这枪法却没有听说过，也没见她练，八成是不想惹出事端，故意给这个“决斗”放水。

青崖拔剑应战，韩凌音沉着应对。要说武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青崖在十三位太保里排行第九，功勋是有，武功自然也不差。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几个回合后，韩凌音开始转攻为守，青崖步步紧逼，贺霄也跟着捏了一把汗。关键时刻，青崖刺剑过来，就在所有人认为她要败了的时候，凌音看准青崖的疏漏，一个回马枪竟将马上的青崖挑落在地。

青崖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凌音的枪锋已经快要抵上他的喉咙。既然说过要一条胳膊，以韩凌音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他，果然她举枪就要刺中他的右肩。内卫营的士兵不少已经闭上了眼睛。

“且慢！”

枪锋在离青崖右肩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下来，韩凌音和青崖同时转头看向了叫停的贺霄。

贺霄走到二人之间，蹲下对青崖说：“青崖将军，都是同僚，比武自然不能伤了感情。今天的事，我想贵营的兄弟也是无意的。既然不是有意的，总要拿出点诚意。我看，无常旗这三十七位兄弟，每人给五十两银子治伤，可以吗？”

“没问题。”虽然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不过两营素有积怨，要是真能花点钱息事宁人，大家都好过。

“内卫营担负着保卫王宫的职责，颇受大王看重，几件武器也不放在心上。那就请把从侍从营手里拿走的武器，两倍归还。”

“可以，明天下午我就差人送到侍从营。”

贺霄摸了一下枪锋，又对青崖说，“枪出见血，反则不吉。”他站起来，猛地从韩凌音手中抽出长枪掷向青崖的坐骑。

腊月深夜的街巷中空无一人，韩凌音和贺霄慢慢往将军府走着。本来韩凌音是憋着一股气想教训教训青崖的，结果贺霄一下子用长枪杀了青崖的坐骑，她虽然气还没完全消，但也不能再发作起来。所以，一场大战就这么没了。

“你那匹是锦州马，能顶他两匹良骏的价钱。就这么送给他？”

“我杀了他的马，自然要赔。”贺霄帮凌音牵着马，平静的样子让凌音也平静了许多。“你上马先回去吧，还有段路程呢。”

贺霄说得没错，这里离将军府还很远。可是贺霄不但帮她化解了这件事，还搭上了自己的马，韩凌音哪好意思一个人骑马回去。“今天的事……”

“青崖吃了败仗，一定不敢说出去。明天他送兵器来，你可以趁机好好款待送兵器的士兵，双方就此冰释前嫌。以后你在侍从营独当一面，外部处境会好很多。”

贺霄停下脚步，示意凌音上马，凌音上马以后要贺霄也上来，不然她也不走。贺霄当然不肯。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乘一骑，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凌音瞪着眼，一副“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的表情。“上来，我带你回去！”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贺霄无奈，环顾四周，看确实没人，才跃身上马，坐在韩凌音的后面。

贺霄敢对天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女人。韩凌音的长发披在背上，阵阵清香窜入他的鼻子，贺霄又紧张起来。

“刚才谁让你自作聪明放过青崖的？”

“如果你想杀他，延聚楼上请他喝杯茶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大晚上急匆匆地赶过去。至于带上我，也就是为了中间调停吧。”贺霄和韩凌音认识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对她称不上是了解。但是延聚楼上的暗杀，让他肯定韩凌音在正事上持有一定的冷静和计谋。

韩凌音也看明白了。贺霄，他是这十年来最合她脾气的人。

“以后不要叫我太保了，显得很老。”韩凌音顿了顿，“直接叫我凌音就行。”

“卑职不敢。”

“也不许自称卑职。”

“......”

“听到没有？”

“卑……我知道了。”

月光下，两人一马，飞驰而去。

第二天早上，爵爷一个人入宫面见齐王，晚上才回来。韩凌音照贺霄说的做，招待了内卫营送武器的士兵。内卫营和侍从营的突然和好，让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就是因为这次和好，韩凌音在后来的几次危机中得到了内卫营的帮助，化险为夷，当然这是后话。

韩家父子知道这事以后，一方面为韩凌音高兴，一方面又担忧。韩凌音有了这样的成绩，也就标志着她不再是一个内卫侍从，而是一个将军，一个朝臣。但是朝堂上尔虞我诈，他们真担心以韩凌音的性格会被人利用或惹出事端。

就像昨天，如果贺霄不在将军府，她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怕是不会这样冷静。韩言烈的“贤婿列表”里现在有四个人，一个是六太保墨封，一个是九太保青崖，一个是十二太保青峦，还有一个就是贺霄。

前三个都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又是朝廷的后起之秀，前途不可限量。贺霄所在的锦州在齐国西南方向，离都城不近，而且贺霄的地位低了一些。

韩凌烟对父亲这个列表表示了严重的怀疑。

“爹，儿子还是觉得贺霄最合适。这前三个人，别说他们自己，就是凌音都不会愿意的。墨封实力强大，领兵打仗没得说，可他和青崖是凌音从小的死对头，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动手。青峦倒是和凌音没什么仇，但凌音早就说过，不可能嫁给一个文官。”

“贺霄……”韩言烈放下茶杯，喃喃自语，“锦州……锦州……”

这天晚上，爵爷先回来，韩凌音后回来。爵爷倒还好，韩凌音一回来就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里。赵妃娘娘不干净，她所出的二王子被贬为庶人。其实齐王的心思是想保住二王子，可偏偏事与愿违。

昨天，在外的大王子和被贬的二王子同时遇刺，大王子受伤，二王子不治身亡。韩凌音觉得这里面必定是有问题的，可是她不知道问题在哪里。或许是一场政治风波，或许是一场战争，总之，这个冬天不好过了。

老爵爷跟贺霄说了齐王的意思，还是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锦州侯。他们要秘密地把成钥公主护送到王宫，齐王这边也会派一个亲信的高手帮助他们，现在这个人已经在锦州开始保护公主，只等他俩回去便启程护送。

这次的护送任务由那个人和贺霄共同承担，事关齐国国脉，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贺霄表示没有问题。

就要离开将军府，贺霄也预见到成钥公主的回归会在朝堂上掀起一场大浪，他不能泄露这个事情，却告诉韩凌音一定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参与有关王室子女的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你已经卷进去了？”韩凌音不希望贺霄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敌人。

贺霄出了口气，“我也不懂，爵爷说我可能已经被卷进去了。没关系，大浪很快就来了，就当我先替你试试水。”

“笑话！我堂堂十三太保，用得着你给我试水？”韩凌音的傲气又回来了，她挥挥手，好像前方就是那些敌人，“让他们放马过来吧。就算是千军万马，我这一刀下去，也得落他三四个脑袋!”

贺霄没再说什么，他喜欢这样的韩凌音。虽然那天晚上的心绪满满的她也很美，但还是像现在这样自信开朗比较好。相信很快她就会被任命为侍从营的统领，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将军了。一个不同凡响的女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将。

贺霄和老爵爷踏上归程，当晚，韩凌音在睡梦中惊醒。白色的天极珠一闪一闪的，她紧紧握住白珠，猛然间想起了算卦先生死前的话——“天极珠现，兵祸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