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宵冷雨
第五章 一宵冷雨

此时东厢房里,侍女泡了上好的茶递上,薄奚澈接过置于桌前。

“怎地,侯爷觉得不适口?我差人换了便是。”

正欲叫人却被拦了下来。

“公子不必劳烦,本王此次前来有要事而商,并非品茶。”

“侯爷但说无妨。”云海翻腾,月色隐去过半,微光静静的落在司城难俊逸的侧脸。

薄奚澈怔了怔,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却也来不及细想,“公子可还遵守你我的约定?”

司城难惊觉不妙,与薄奚侯在浮尘阁的对弈之约天下皆知。

两人相约对弈十五盘,输者无条件接受胜者的一件要求。如此声势浩大的宣战,却又屡战屡败定不简单,一向粗枝大叶的司城郁一开始就被人算计了,他此时懊恼也无济于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岂有不遵之礼?”

“甚好。本王偶得一盘残棋,日日揣测仍不可参破。这第十四局便用它罢!公子可有觉得不妥?”

“悉听尊便。”眼下,也唯有硬着头皮顶上去了,心里一通牢骚,司城郁,你给我惹的烂摊子,明日定要你好看!

这盘棋,自始至终司城难的眉头一直都未舒展,每落一子都如履薄冰,看来,这薄奚澈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之前的棋局都是故意放水。

幸好得到了浮尘阁阁主的密信提前回府,否则一切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对面紫衣玄袍的侯爷正襟危坐,隐约间施以人无形的压迫感,嘴角微扬的弧度不易觉察,无人知晓他在策划什么样的阴谋。

蜘蛛在月光下不动声色的织好了一张美丽的网,躲在阴暗处静待猎物降临。

聪明如他,司城难怎会不知这一盘棋局的重要,他的每一步,都影响着薄奚澈的决断。

这残局便是边关的战场,输赢胜败皆在他手。

不得不钦佩薄奚澈,明知司城家不再干涉国政,居然用这样的方法将自己牵制。

赢了,司城家的名声保住了,他却变相的参与战事助薄奚澈击退敌军;输了,他一样要答应随他赴战场杀敌,否则司城家的将重蹈覆辙;弃子,家族名声毁在自己手里,他要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和枉死的父亲。

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誓言,昔时的惨况一一浮现,他仿佛看见他身旁的人的面容都被大火吞噬,母亲冷笑斥责,父亲跪在断头台仰天怒吼,姐姐蜷缩着抱头痛哭火焰在她周身起舞,众百数弟子绝望的眼神如毒箭刺穿他的心脏…

不,不,绝不能在让这种事发生,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人,我要保护好他们,绝对要,他在心里狠狠地念着,努力维持一丝冷静。

无论怎么努力,仍然抵不住脑中袭来的倦意和莫名的痛楚,身体微恍,举棋的手臂重重的砸下。

棋盘打翻,黑白子哗然落地,司城难艰难的提起另一只手臂,尽力的撑着身体不再倒下。

薄奚侯显然没有预料到此时的境况,门外的侍从听闻声响,破门而入,剑出鞘,呈半圆护在薄奚澈周围,“侯爷!”

薄奚澈抬手示意,侍从收了剑仍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呈扇形护在薄奚澈周身。

随之而入的是清一色玄衣的司城家弟子,为首的吩咐了五六人搀扶着倒下的人进了内室,转身俯首行礼。

“我家公子身体不适,不宜会客,如有款待不周,改日弟子到浮尘阁请罪。”

既然人都下了逐客令,薄奚澈显然已无理由再呆在这府上了,“也罢,还请转告你家公子,棋局三日未破便算输,务必仔细斟酌。”

到底司城府上藏着什么样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只能日后再找机会秘密打探了。

三日已过,司城难仍昏迷不醒。

难得下了一整夜的雨,亭子里的花儿没能熬到天明就弯了腰骨,花瓣儿零零落落,漂浮在浅水洼里。

雨过清明,青黛色的远山在迷雾里若隐若现,西苑屋檐堆积的尘土洗刷的干干净净,檐角的水珠子滴滴答答。

这几日寸步不离的守着阿难,因着未能休息司城郁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眼角留着隐隐的泪痕,一大清早叫了丫鬟侍女给她洗漱打扮。

默默褪去身上的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衬的镜中人飘逸灵动。

玉指轻抚流云髻拿下斜插的芙蓉暖玉步摇,青丝散落,手指停在耳际摇曳的珍珠耳坠上,望着铜镜许久似是不认识了这副容颜,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拿下耳坠郑重的放入盒中。

浴池的水面漂浮这新鲜的花瓣儿,她仰头靠在边上,右手轻轻抚摸着左肩上的一大片红色伤痕,那是大火中被坍塌的房梁砸伤的。

虽然痊愈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未能消除疤痕,女子家最注重的莫过于自己的妆容,司城郁饶是这般风华绝代,也不例外。

这样的疤,留在肩上,莫过于你以为得到了一颗举世无双的珍珠,细看才发现上面有了黑点。

司城郁忍着剧痛让神医为她顺着疤痕纹了最爱的曼沙珠华,如今看来,不但不丑反而衬的人更加妖媚。

沐浴梳妆完毕,换上平日的男装,泯了几口提神的茶,拿过司城难的折扇,精神抖擞的走出了西苑。

清秀的眉眼略施粉黛掩盖了疲倦,若不是一同生活在这屋檐下数十年,任谁都分不清这两人谁是谁,以假乱真的点子也就只能骗骗外人罢了。

况且之前薄奚澈见到的本就是女扮男装的司城郁,纵然他在仔细慎重,只要不近身,就很难拆穿。

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命人去给浮尘阁送了信,自己则先去交代人照看阿难。

半柱香的功夫后,马车稳稳的停在了浮尘阁前。

司城郁下车后径直入了朱红色大门。

行至湖边遇上了阁主,殷红色衣袍裹身,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一缕垂在胸前,目若冰霜,星眸皓齿,玉颜不施粉黛,眉眼尽显英气。

行走在刀尖浪口的女子不同于抚琴作画的姑娘家阴柔,一言一行果断明历,当真不是好惹的主儿。

“公子此去谨慎行事,至于阿难的病情不必担忧,我自会前往庑山寻一躺於陵神医。”

曳疾忧压低了清冷的嗓音,目光犀利的扫过周围,虽是在自家的地盘,但也不得不提防,“阁中处处都有侯爷眼线,万不可别漏了马脚。”

“如此便劳烦曳姑娘了。”司城郁双手合上折扇,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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