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木……你看,外面的花,落了……”她看着窗外的桃花树,无人在身边,却像是与人聊天般的喃喃,眼睛缓缓的阖上,嘴角微微的勾着,带着天真的笑容,似乎还在幼时的两小无猜,随着落下的桃花,一起离开红尘之中。
地府。
一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前,她睁开眼睛,眼前这两人一个牛头一个马面,长得倒是怪异,硬是吓了一跳,天边,是暗红色的云阴沉压抑,耳边是厉鬼嘶喊的声音。
她猜想这是地府。
“走吧,喝了孟婆汤,就要进六道了。”牛头推了推她。
马面在铁门前快速的念着咒语,随着刺耳而巨大的轰鸣声,铁门缓缓的敞开了。她看到了黄泉路边满目的血红的彼岸花,意识终于渐渐清明,随着牛头马面度过那忘川上的奈何桥,眼前变成了混沌的暗黑。
她踉跄着奔过奈何桥,越过忘川,须发花白的孟婆倚在奈何桥头,踽踽而立,手里端着的孟婆汤流动着平静的色彩,一碗忘尽红尘中的爱恨情愁。
她一步步地走近,看到孟婆身后的青石矗然而立,石身上的字鲜红如血,最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早登彼岸”。
孟婆看着她,把碗递到她面前,低哑的声音恍若来自遥远的召唤:“喝了它吧,忘了前尘。”
她皱着眉,认真的对孟婆说:“不能忘。”
“不能忘。”孟婆斜眯着眼,状似好奇的问,“什么不能忘?”
她似乎在努力的回想着记忆中不能忘记的,却没有想到,只能说出一个:“他。”
孟婆大笑道:“你想忘,对么。”声音里带着蛊惑,孟婆在诱着她喝下汤。
“想忘,但是……”她顿了顿,低声的像是自言自语,“舍不得忘。”
孟婆也不是说没见过痴情的人,但却好无耐意对付,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孟婆汤,说道:“你若不愿舍弃前尘,便独自在临川中待上三十三年,待受尽怨气侵蚀之苦,挨过无边孤寂,若心志仍未改变,便可带着前尘往生。”
她看了看幽幽的临川水,诡异的青莲轻轻飘飘的,却坚持道:“好。”
孟婆微微阖上了双眼,口中快速的念着咒语,渐渐地,青莲朝这边漂来,其中一朵缓缓绽放,娇艳妖媚,里面还有一碗孟婆汤,孟婆停下了念咒,对她说:“上去吧,若是后悔,便喝下那碗水。”
“不悔。”她的话语中带着坚定,踏上了青莲,阴寒的怨气带着湿冷的水汽一点点的缠上了她,如钢刀般刮着她的肉,即使是最落魄的时期,也没有现在这般使她疼痛难耐。
奈何桥上,牛头不解的问孟婆:“你为何将这个方法说出,她原本可以直接投胎修炼成仙的,你这不是斩断她的仙缘。”
孟婆用低哑的嗓音说道:“福祸轮流转,劫缘谁能明。”
“这地府中,就属你最奇怪了,罢了,这临川之苦还未见有人熬得过,只盼她的执念没那样的深吧。”
三十年后。
符木躺在躺椅上,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如碎金般摇摇晃晃,一阵清风过,几片桃花瓣飘飘悠悠的卷落在他身上。他闭着眼睛,有些不可抑制的高兴,手中握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玉佩,刻着她的名字,玉佩看起来年份久远,有了许多裂痕,这就是符木送于她的定情信物,在她离开之前,又物归原主了……
“我来找你了,清儿,你还怨我么?”符木喃喃,握着玉佩,就在这阳光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地府
符木缓缓走过奈何桥,越过忘川,孟婆仍倚在奈何桥头,手中捧着那碗忘了前尘往事的孟婆汤。
孟婆看着符木,把碗递到符木面前,说道:“喝了它吧,忘了前尘。”
他对孟婆说道:“孟婆可知吾妻魂归何处。”
“她?”孟婆抬了抬眼,却没有说下去。
马面帮答道:“她早已投胎,进了人间了。”
“谢谢差大哥了。”符木躬了躬身,接下孟婆手中的汤水,一饮而下,每走一步,便忘记一些记忆。任由牛头引去投了胎。
奈何桥上
马面看着符木远去的背影,再看了看身边的孟婆,叹道:“这,不是作孽么。也不知阎王为何收了你做差事。”说罢,便又在黄泉路上引新魂了。
孟婆在那桥上道:“古今皆有痴男女,又有何人断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