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空
第十九章 空

夜幕下,此生河畔,一切都是那样安静,静中却透着凄凉。

孟河在黑夜下泛着浅浅的光芒,河底的白色开始升腾,像绕着梓山山巅的岚雾。透过白色,隐隐可见有一大群黑影往河面浮上来。

“哗......咝咝......”呈螺旋状的蒲公英叶子,慢慢旋开,像优雅的舞者轻柔地提开她的裙摆。

突然,所有的蒲公英都迸发出耀眼的白光,渡灵梦境如临白昼。借着白光,席洛可以清楚地看到,展开完全的叶子中央,都有一朵洁白的蒲公英花绽放着,美丽圣洁,不可侵犯。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内心一种温暖的忧伤涌出。被白光裹住的躯体,暖暖的,就像儿时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失落,淡淡的,像长大后只有一人的无奈。

白光在绚烂一瞬后,慢慢变暗,像薄雾般,消散,独留蒲公英花发着羸弱的白光.......逝去的白光,如逝去的人,永远美在路人的往昔,可是能经历这一切的人,会仅仅是路人吗?

暗下去的白光,像垂暮的老者,依依不舍,却无可奈何,就算贪恋世间,最后也是一抔黄土......人啊.......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席洛叹息着,他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感慨,更不知是什么触动了他内心隐秘的心弦.......

展开的蒲公英叶子,随白光的离去,慢慢枯萎,无力地贴在地面,像最后的战士,进行着最后的搏杀,似是一种揭斯底里的守护,虽败犹荣.........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嗯?席洛惊异着,打了个寒颤,风向变了......这是从人间吹向冥界的讯风........亡灵要开始渡河了.......

“洛儿!快上船!”听到母亲的疾呼,席洛闻声望去,不由一惊。只见,母亲拿着用蒲公英青茎做的桨,站在了一片巨型叶子上。

“快啊!洛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在母亲的催促下,席洛上了船——不,确切的说是一片很大的蒲公英叶子。

这时,此生河畔,蒲公英在讯风的作用下,飘飞了起来,朝冥界的方向飘去。发着浅浅白光的蒲公英,像海底深处的发光水母,在夜空下,柔柔的舞动着,沿路落下蒲公英籽,似是撒了一路的流萤。

“它们在为下一次渡河播种了!”母亲一边划桨,一边说。“亡灵们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蓝流,从此生河畔地底喷涌而出,淹没了萎焉的蒲公英叶子。

蓝流往空中的蒲公英群冲去,像蓝天拉到地面的帷幕,如瀑布般倾泻着.......为最后的仪式,为最终的永生。蓝色的流与羸弱的白光,摩擦,碰撞,交错,相融,他们在进行着完美的配对.......

每一朵蒲公英都对应唯一的一个亡灵,它的死换来亡灵的来生.......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法度”,每一个生命的逝去就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来临,生与死的交替,便是亘古不变的法与度。

耀眼的蓝流退去,夜空中是一条闪着白光和蓝荧的长河。每一朵花伞下,是一个发着蓝光的亡魂,他们在向冥界前进着。

孟河里,含灯鱼穿过那层白色,浮出了水面,它们口含古灯,跳跃着游向对岸.........在含灯鱼的引领下,乘伞的亡灵,飞到了河的中央.......

一切进行的尽然有序,像一个公式,古老而自然,却没人敢僭越,敢去挑战它的权威........这是死亡的必然,新生的顺理成章。

夜空下,漫天的流光,满河的鱼跃,一叶孤舟,两人如豆。

席洛立于船头,女子轻轻划着桨,小舟朝孟河的上游缓慢驶去。每一桨,都轻拨起河水,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美好。

随着船桨的起起落落,鱼儿在船边,随船跳跃着。一条鱼儿,兴许是跳的太高兴了,跃进了小舟里。

席洛见此,小心翼翼捧起含灯鱼,发现鱼儿的口中有一个与肉体相连的圆形灯罩,罩里是两颗小珠子,发出橙黄色的光芒。鱼通身赤红,无一片鳞,也无鱼鳍。细看,这鱼连眼珠都没有。

这样的鱼,怎样在孟河里生存?席洛很是不解。

“娘亲,这是.....”席洛哪见过这样的怪鱼,急忙把它扔回了河里。

“这便是含灯鱼,它是孟河里唯一的生物,是一种令渡灵梦境里所有生灵敬畏的神鱼。”女子回头望着席洛,浅笑着说。

“为什么?它长得好奇怪.......”

“洛儿,世上的一切东西都不能仅看外表。含灯鱼的生命就只有几个时辰,而它却把这几个时辰全用于亡灵的渡河.........”

女子叹息道。“它没有鳞片,没有鱼鳍,所以只能跳跃,可它仍然坚持从此生河畔,跳跃到对岸.......它没有眼珠.....因为那两颗眼珠,便是灯罩里的发光灯芯.......”

听到这,席洛垂下眸子,心里的忧伤更加浓郁了,似乎下一刻就会蹦出,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它会怎样......就死在孟河里?”他低声问道,声音有点儿发颤。

“含灯鱼,最后会融进河底的白色.........它本就是那片白色所出........生于空,死也归空,生命本就是一片空无........”

“那......那片白色又是什么?”

“渡灵梦境的根,生命的源泉——空。”

原来,一切都是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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