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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云婵还是成功了。
之前凶猛异常的白狐被削断尾巴,活生生被云婵的火焰烧死,焦成黑糊糊的一团。嘴角勾起弧度,一指搭在迟暮的下巴上,一指燃起火焰,“迟暮仙子的一抹执念,溯雪狐狸的身躯……多谢。”
“你们欠我的,我终归还是会拿回来的。”
火焰从花瓣尖儿开始燃烧,一寸一寸将盛放的红莲舔舐干净。
一只小雀儿扑棱着翅膀落在修长的指尖,用尖锐的喙梳理彩色的羽毛,玄衣高冠的君主落下一子,黑色发带垂在棋盘上。
戎装的将军逗弄着小雀,小精灵扑棱了几下翅膀便飞离他的指尖,落在扶桑树枝上。将军手指捏着一枚棋子,“陛下好兴致,扶桑神木下支个棋局,还要在下陪同一块。”
“将军再要打趣,这一局……朕又要赢了。”波澜不惊的语气,君主再一次落下棋子,戎装的将军面露苦色,“陛下又赢了。”
仙娥低垂着头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天帝没有了继续下棋的兴致,手里捏着一只茶杯,波澜不惊的眸子盯着远处碧水一色的景致,戎装将军退至他身后几步远,仙娥收拾完毕后捧着棋盘候在一旁。
“将军南征北战多年,委实辛苦,择日朕便在天宫众多貌美神女仙娥中为将军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侍奉将军左右。”天帝杯中茶水饮尽,不待他提醒,杯中再一次添满,“将军莫要推辞。”
“臣领命。”
扶桑神木上栖息的小雀衔起天帝垂下的黑色发带,扑棱翅膀将发带缠成一个可爱的样式,然后三五成群飞落枝头,内侍拦它们不住,怀里抱着一柄拂尘蹦跳着去抓那些捣蛋的鸟儿,模样甚是滑稽可笑,惹来一小片笑声。
君主无奈摇头,施法将发带解开轻轻落在肩上,手心躺了一片彩色羽毛,五指合上把羽毛扣在手心,再次张开时已是一只小鸟歪着脑袋打量他,好奇地啾啾啾几声,在内侍要杀鸟的目光中立在他的发冠上。
周围仙侍倒吸一口凉气,觉得今日之后自己的饭碗可能不保,隔着一段距离驱赶那只小调皮蛋,而后者更是肆无忌惮地梳理羽毛,寻了一处好位置坐下去,眼见着就要闭眼睡觉。
“等会再睡,先去飞一趟璇玑宫。”
雀儿得到指令后立刻飞走了。
“璇玑宫?陛下此举是为何?”
“有人把状告到了朕这里。”天帝手一松,茶杯落在地上碎成几片,仙侍纷纷跪在地上,“有人在朕的眼皮底下玩手段,害了一族狐妖,不过此类小事朕并不屑于多管,届时惩处一番罪责慰问一番受害者便可。”
“不过只是一只狐妖罢了,倘若以后这一类鸡毛蒜皮的事都在朕这里告一桩,那么朕赐予仙位厚禄的那一拨奴才是干什么吃的。”
内侍的身躯伏得更低,忽听到陛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是下一次这种小事他们处理不好,那么就去跳伏尸台吧。”
“奴才,领命。”
从朔白进入水族宫殿求药开始他的心底就莫名有一种恐惧,他原以为只是一时的心理作怪罢了,可是越往海水深处去这种感觉越真实。索性放弃求药,往天上的璇玑宫飞去,耳边是呼啸风声,脚底御风之术从未停歇半分。
——迟暮,千万不要有事。
耳边一声凤鸣撕开遮挡的云幕,芙蕖织锦的女子挡在他的面前,眉心一朵火红芙蕖盛开,半垂着眼睛,指尖燃出一簇火焰。
是迟暮?还是溯雪?或者谁也不是。
他停下御风之术,轻飘飘落在一片软云上,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盯着芙蕖织锦的女子,看着她指尖的火焰越燃越旺盛,从之前的一指变到最后的五指齐开。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那一簇带着紫红色甜腻香气的火焰便朝着他扑过来,带着凶兽撕碎一切的怒吼,朔白险险避开,烧焦一片袍角。
“多年不见,故友可曾想念过本宫?”女子眼尾曳出妖冶的花枝,攀上半片额角,额间的芙蕖印记瞬间消退,取而代之是一片火凤尾羽。
“云婵!”朔白显然没有故友相聚的那种感动,反倒是被愤怒与怨恨占据了整个内心,双手拢成爪形,仿佛云婵再多说一句,多做一件错事就会把她撕碎。
“法术没有见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云婵双手抱肩,单脚立在云上,“急什么急,故友相聚,我自然也是有见面礼给你的。”
红色的蔻丹指尖开出一小朵粉色的花,不是芙蕖却散发出芙蕖花的香味。见着朔白脸上恐惧越发明显,云婵脸上的笑意更甚。
粉色花朵轻飘飘落在云婵手心,他来不及反应,笑盈盈的美人便扣住手指,脆弱的柔软瞬间碎裂,粉末从她的手心滑落。
——上神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迟暮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
——凤凰火光中涅槃,真的很美。
清香在他的指间消散,透过那些带着莲花香味的碎片他仿佛看到了红色的美人对他浅浅地笑,穿越千百年的时光,虚无地抱着怀里的人,在他耳边笑盈盈地说,“上神,迟暮回来了!”可一切终是虚无不真实的,风一吹便消失地一干二净。
她……这一次真的不会回来了。她,真的不见了。
“恨吗?你找了这么久的爱人就这样消失了。”
他收紧抱住虚无美人的手臂,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溢出水泽,双手拢在脸颊上,似有无穷的悲伤涌出。
云婵吹灭指尖燃着的火焰,风卷起她的衣摆,风灌进巨大的衣袖像极了展翅的凤凰,墨色的发尾似有一点红,妖冶无比。
朔白的眼睛眯成细细的一道窄缝,荧绿色的光透过手指缝隙。像是直接撕开外表的伪装,狐形凶兽的影像附上朔白的身躯,它大张着嘴,发出可怕的吼叫。
“虚张声势。”
“你找死!”凶兽的眼睛里迸出愤怒的火光,脖颈上的伤痕一直蜿蜒爬上右前爪,泛着寒光的尖锐爪子撕碎云婵的火焰,堪堪穿透胸膛。
他被愤怒烧红了眼睛,没有注意到云婵眼底一瞬而过的得意之色,鲜血溅了他一身,凶兽的外表逐渐消散,露出月白的人形。
不带任何情感的,“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便成全你。”
言罢抽回自己的手,与此同时“云婵”眼尾的花枝瞬间碎裂,伤口鲜血直流不住,她抓住朔白伸回去被血染红的手,颤巍巍地伏在他耳边,“你,你……就这么,恨……我……”
她的生命随着鲜血的涌出在不停地流逝,来不及说出第二句话,也来不及听朔白的回答。黑暗便袭卷了她的意识,身躯没有依靠得不到支持便直直落了下去。
坠在了一片蓝色的海水里,鲜血顺着海水肆意蔓延,芙蕖织锦的狐妖越来越模糊。
他木然立在云端,鼻翼间是一股山间翠竹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