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季然拉着琼丝来到食堂吃饭她还像脚踩着棉花一样，觉得世界真是太小了。救命恩人的妹妹和自己一个宿舍，是不是过几天还会出现她的异卵双胞胎姐姐是她的军训麻辣教官之类。。。不过她也没有像电视里的女主一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拉着琼斯的手说着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煽情的话，生活就是一出四处开花的电视剧，她没那么多高雅情操再去添一把狗血。

两个人一进食堂，果然和她们想象的一样，里面虽然有很多人但是却秩序井然。平时当然不会这样，开学第一次进食堂的季然都被惊呆了，什么优雅的刀叉，高脚杯葡萄酒，佳人的抿唇浅笑巴拉巴拉全部打碎，护士学校没有男的，没男的，一帮妹子装“哔——”给谁看，人声鼎沸不亚于前世的九州食堂，还有人直接上爪子。。。。。。

季然一边拉着琼丝去领餐盒，一边窥探周围的情况。食堂的格局被分成两块，一边是学生，另一边则是犹太人。区别只是学生的晚餐是意志国香肠苹果派，还有餐后水果和牛奶，她们可以在宗教风格的桌子上享用这一切；而犹太人则是一大堆人在另一边干巴巴地啃着手里的土豆饼，身边放的是一盘好像是沙拉的玩意儿，他们只能蹲着，原因只是食堂没有那么多桌椅供应，可是直到昨天这里还有整整12排餐桌。

红十字会是人道的组织，就算是意志国的红十字会基地，他们再怎么不待见犹太人，也不会在表面上把事情做的这么难看。季然略带鄙夷的撇了撇嘴，余光瞄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穿着黑色制服，正在喝啤酒的一帮人。这里的现状肯定是他们的杰作。

季然在那蹲着的黑压压的一堆里寻找了一圈。果然看见瓦莲娜憔悴地狼吞虎咽，和周围的犹太人一样，他们谁都没有嫌弃这些粗陋的食物，这里的伙食比起集中营布置好了多少倍。季然忽然想起瓦莲娜的日记里说过她们只能吃没有黄油没有调料的烂土豆，不觉心酸，比起表面的心酸，季然觉得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像是猛兽快要冲出心底。

正当这时，吃得热火朝天的瓦莲娜忽然一个出神眼瞟到了季然以及她身边金发碧眼的琼丝，激动地张嘴想要呼唤她。只是瓦莲娜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季然一个噤声的小动作给吓住了。她惶恐地朝着盖世太保那桌看去，好在没人注意到她。

季然给了瓦莲娜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就不再看她。

“姬拉，我看见他了。。。。。。”琼丝贴着季然小声说，还念念不舍地回头看着犹太人那边。

“我知道，我们坐到盖世太保旁边去。”季然拉回失了魂的琼丝。

“你疯了！”琼丝惊愕道。盖世太保在意志国公民的眼里也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琼丝下意识地抵抗。

“我也不想啊，但是你还有别的办法么？咱们得想办法逼走他们才行。”比起琼丝来，季然才是一千一百个不情愿。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个盖世太保。路西菲尔坐在他们当中，桌上还摆着季然送给他的小笼包，已经被抢的七七八八了，他也算是个爱兄弟的好人，没有自己吃独食。六个冷冽的帅哥正不知为了什么高兴事碰杯痛饮呢。

拼了！季然硬着头皮在六个盖世太保探究不解的目光中拉着琼丝做到紧邻这路西菲尔的餐桌上。全然没有抢座位的尴尬，由于盖世太保们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低气压，学员们都十分自觉地避开或远离这些制服美男，季然和琼丝这一屁股坐在旁边反而是引起了这六个人的兴趣。

“嘿！季然！还记得我么？”

季然有些疑惑地回过头，自己名字的‘然’字十分难发音，外国人更是难驾驭，不然她为什么要作死地起个英文名字，可是这个发音字正腔圆。然后季然看见一张熟悉的欢脱的笑脸，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有些烧的发红。

“埃里希·曼托菲尔长官。。。。。。”

“哎呀，你还记得我，怎么样，我的中文发音标准么？我回去练了好久呢！来吧，我们握个手！”听到季然报出自己的名字，埃里希激动地跳起来，越过一张桌子要和季然握手，然后一个没站稳倒在了路西菲尔和同一排的另一个军官的大腿上。吓得旁边的季然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看见路西菲尔咬牙切齿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抓住埃里希的领子，把他领了起来扔回了凳子上。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严肃的年轻少尉也许是看出了埃里希和季然认识，扯出了一个僵硬地微笑，抱歉地对季然说，“不好意思小姐，他可能有点喝醉了，你们可以自便。”

“凯撒！别这么死板！对待女士要温柔，好不容易有人肯靠过来坐，你可别把人家吓跑了！”对面另一个看起来放荡不羁的盖世太保举着酒杯站起来，拉起季然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啄了一口。

土匪兵啊！季然石化，没搞清楚情况的琼斯更是风中凌乱。季然看了一眼路西菲尔，只见他完全沉醉于意志国黑啤，没有任何发言的欲望，把季然当成透明人。

“长官，我们可以吃饭了么？”季然弱弱地开口。

“请便吧。”

季然和琼丝相视一眼，坐下，开始享用今天的意志国小香肠，那边瓦莲娜和琼斯的小男友正在不安地张望。

季然心不在焉地坐着，大脑高速运转，想着怎么才能。看见对面琼丝正在切着的香肠，忽然心生一计，装作自然地开口，“琼丝，感觉香肠的味道怎么样？”

本来坐得靠近盖世太保的人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不敢出。季然这样不为外界所动的平常开口，在场几位都已经好久没遇到过了，听到季然和琼斯闲聊，都假装吃着盘子里的香肠，实则竖起耳朵听着这个东方女孩的聊天内容。

“恩？还不错。”琼丝有些不解。

“你还记得上次器官理论课吗？”季然拿叉子戳着盘子里的香肠，笑得意味不明。

琼丝看着季然的动作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抿嘴笑了笑，顺着季然的话讲了下去，“记得啊，劳拉女士讲的肠道消化系统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果然季然不出所料，几个盖世太保包括路西菲尔在内，拿叉子准备吃香肠的手都顿了顿，似乎在听她们往下讲。

“是啊，听她讲的玄玄乎乎的，我一开始还不信呢，说什么成人的肠子有6米长。我们的肚子总共才多大啊。”季然不以为然的回答。

“我也是啊，可是上次解剖课的时候，我算是服了。对着那个男人的肚子一刀下去，可能是腹腔的气压太大了吧，肠子都流出来了！都怪我手法错了，我想用手把他的肠子塞回去，可是完全不行，我没办法，只好用力把剩下来的肠子全部拉出来，真的特别长！解剖台上都堆不下了，肚子里的粘液留得到处都是！”琼丝苦恼的回忆，生动形象地把当时的惨状描述了出来。

盖世太保们都抽着嘴角，错愕地回头看着琼丝。季然在心里叫好。

“肠子的表面积是多少来的？”季然假装疑惑地挠挠头。

“四百平方米。”

“是啊，所以你想想，已知便秘的人肚子里得装多少。。。”

“哎呀，是啊。”

。。。。。。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技颇好，全然不管旁边的盖世太保越来越绿的脸。

“这肠子的面积比我们家都大了！”

末了，季然觉得还不够猛，添了个神来之笔，“这年头啊，屎住的地都比人大。人不如屎啊。”

此话一出，对面的三个盖世太保对着自己盘子里飘着热气的香肠，满脑子都是那玩意儿，再无食欲。刚才对着季然行吻手礼的那个军官苦着脸带着兄弟站起来，“路西菲尔，我们吃饱了，到外面抽根烟，透透气。”然后逃也似的奔出了食堂。

路西菲尔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看得出，他也恶心得慌，他拿起啤酒准备喝。

琼丝眼疾嘴快，扔出了压死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个尸体上流出来的尸液颜色和啤酒一样，我这辈子都不想和啤酒了，看见了就恶心。”

高人！孺子可教啊！

路西菲尔和他旁边的凯撒和啤酒的动作定格在了那一秒，相视一苦笑，推了杯子，头也不回地追随者前人的脚步里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带走小笼包。。。。。。

不知道是不是季然的错觉，她好像看见路西菲尔回过头来对她冷笑了一下，她怎么有种计策被看穿的感觉？不管怎么样，把他们逼走就对了。

季然和琼丝兴奋得击了一掌，然后立刻行动，得抓紧时间，难保那些盖世太保会中途折返。

季然接下来就不管琼丝了，她一心只想到瓦莲娜。季然拨开重重犹太人，来到早就吓呆的瓦莲娜身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两个橙子和一个柠檬放在她面前。她看的出来瓦莲娜应该从进集中营就没吃过水果，体内急缺维生素，好像那个什么有个什么航海家的团队就是这么死的。季然拿不出什么灵丹妙药，只能尽力帮点。

她又拿出了几个柠檬分给旁边的陌生犹太人，趁别人不注意把治疗感冒和痢疾的小药片塞给了瓦莲娜。

“善良的姑娘，主会保佑你的。”一个分到柠檬的妇女趴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给季然磕了个头。

季然有些不耐烦，胡乱应了一声，准备离开，这地方多呆一秒都是危险，路西菲尔有一句话她还是很赞成的“别为了犹太人，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她帮助瓦莲娜也是出于朋友的立场，不过不是这层关系，她这么怕多事的人才不会管这些事呢。

忽然，季然觉得裤脚被拉住了，“求你，分我一个吧，求你了，我的孩子已经好久没有摄入水果了，求你给我一个吧。”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跪在地上恳求。

季然低头一看，是之前在台阶上摔倒的那个妇女，到现在她都只能跪在地上，因为肿着的脚踝，她身边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瘦的活像一个小猴子，挥舞着绣有六角形的手臂，对季然咧开嘴。

直到多年以后，战争结束，这抹笑容依然是季然心中永远的痛，在不知多少个夜晚用梦魇折磨过她。。。。。。

季然看着这两个人发愣，旁边传来了琼斯的呼唤声，“姬拉！走了！”

她皱起眉头，最终还是用力从那个妇女手中抽出裤脚管，头也不回地和琼丝离开了食堂。

她没又看到，那个妇女仍然绝望地定格着刚才的动作，满眼都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