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花还折吗？”林释往摸出一块方帕，递给末谦。他回避了那个问题，许是心存愧疚。

“不了。”末谦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好像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那话中的含义，那漠然的语气之中不难听出不屑之意。

他接过方帕，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着剑身。

林释往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自然的笑意，这种让他自己觉得恶心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来。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冷淡地吐出几个字：“那也行吧。”

末谦没有应声，只听见他自顾自笑了两声。他此刻能清晰地听见风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地牢里浑身沾满浓稠鲜血、伤痕累累的女人那凄惨痛苦的哀嚎，可是他觉得这实在是美好极了，他从未如此地喜欢过血腥的东西，就是那些曾经令他一度作呕的东西。末谦舔了舔唇瓣，这个时候他脑海中所成仙的画面，竟是清明过后不久的某个不安分的黄昏。

小末谦轻轻松松地就甩开了身后的一众的奴才和婢子，轻车熟路地踩着梯子上了房顶。他很是享受韶光殿的这片屋顶，踏在这片青黛色的房瓦之上，负手而立向远处眺望，刚刚好能看见皇宫那座朱红色大墙的外头。

他一手抓了块带有清香的糕点胡乱塞进了嘴里，一手把头上扎得紧紧的发带解开。大概是感觉到快意至极，他得意地咯咯笑了起来，可是他没有来得及笑多久。

“皇兄，拉我上去。”小娃娃脚下踩着之前的那架梯子，伸出了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有些吃力地仰望着小末谦。

“不。”小末谦就着这个角度俯视着他，一副市井无赖模样。

“嘿，那我喊人啦。”小娃娃转过身去，似乎是在寻找着那群被甩了不知道几条巷子的奴才。

“行吧行吧。”小末谦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

他费了很大劲才把那娃娃给拉了上来，然后烦躁不满地看着他，他想了想觉着自己怎么说也应该占一些便宜，于是吊儿郎当地开口：“我把你送上来啦，以后还想上这房顶就得听我的。”

“好。”那娃娃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你看见什么了。”小末谦往小娃娃身边挪了挪，问他。

“路掌勺偷偷地把桂花糕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头，韶光殿的那个侍女把茶杯给摔碎了，老太监把花盆的位置向北移了移，哦，皇兄你刚刚又吃了一块糕点……”小娃娃撅着嘴，掰着手指，一五一十地跟小末谦说。

“得得得。”小末谦小手一挥，颇有风度地把油纸好生包着的糕点递了过去。

小娃娃一边吃着糕点，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讲着：“皇兄你看，那天上的云是不是在动啊。”

“看到了看到了，你母妃出身书香门第该不会没告诉你吃要有吃相吧！”小末谦仰起头，口里嘟嚷着。

什么书香门第，不就仰仗着自己的父亲爬上来的吗，母后以前都不屑瞧她一眼。小末谦撇撇嘴。

淡灰色的云正快速地向东去，遮蔽了原本湛蓝的天空，西边的那轮夕阳残照着周身那些白色的云朵上，金色的光芒之下一抹淡淡的粉红便悄然晕染上。

“皇兄，那株花折下来给我吗？”小娃娃指着韶光殿的那束梨花，花此刻开得正好，柔嫩的纯白花瓣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啊，你等着。”

末谦回过神来，唇瓣微微颤动，执剑的手紧了紧。韶光殿的那棵梨花树早就因为疏忽死掉了，他最后一回看见那花的时候，老太监已经在思索怎么处理死树了。

林释往向前走了一步。

既然不折花了，那么就由它去放肆地绽放吧。作为王，只需要斩断这一切，然后踏上这条无尽的征途，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对不起。”

“……”

“对不起。”林释往重申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