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谦已经蹲在墙角半个时辰了,要是柒染来干这活大概她已经睡着了,可是末谦一点儿也不困倦,他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更加锐利,兴奋如同火苗一样在他眼中燃烧着。那锋利的剑尚未出鞘,凄冷的月光照射在剑鞘上,依稀可以辨出几道复杂的纹路。
“吱嘎——”这是一扇木门被人推开的声音,那人开门的动作有些缓慢。末谦站起了身,就像锁定猎物的猎人。
“咦?”柒染跳到青石板上,她那白裳的裙摆便似蝴蝶般飞舞起来。
她已经察觉到了末谦的存在,定定地看着草丛中的藏身之处。她身后空空荡荡,阿绪已不知所踪。
昏暗的小路上,只有一盏红灯笼发出幽幽的光芒,那灯笼似是鲜血染就,红得要滴出血来。
柒染伸了个懒腰,挠了挠头发,在这几个简短的动作之后,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冰凉而锋利的东西已经顶在了自己颈部。
剑身倒映着空中那一悬弯月,冷漠的月光仿佛凝结成了霜。
柒染无法说话也无法行动,她吐了吐舌头,毫无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姑娘可以自己选。”
在柒染眼花缭乱的时候,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已经被那人收起。她摸了摸颈部,低下头看着素手,白皙的手指沾染了几点殷红。素白的肌肤与鲜红的血相映衬,宛若冰天雪地中傲雪凌霜的红梅。
“我怎么选啊,”柒染抬起头来看他,“咦?小哥哥,你是不是要我选你啊。”
“我知道姑娘会这么选,我问的是,选则追随还是背叛。”他沉稳得像座山,只是嘴角时刻漾着个笑。
“可以先追随再背叛吗?”
“这问题让我很是为难啊,不过,既然是要背叛的话,不如趁早送姑娘一程呢。”
“好可怕哦,小哥哥,我要怕死了哦。”
“你的语气让我很想把剑重新架回去。”
他隐隐记得,母后离世的那一天,林太后就是用这个语气对他的父皇说的。
好可怕哦,陛下,妾身好害怕啊。
那个时候,她只是个受宠的妃子,一脸的狐媚,搔首弄姿,惺惺作态。
小末谦握着剑,真想冲上去把她的脸刮花了,再把那一身华贵衣裳全剥了,五花大绑送去青楼。
他当时只想到这么多。
后来,他就被老皇帝遗忘了。
“看来小哥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那小哥哥能把附近的其他苍蝇赶走吗?”柒染眨了眨眼睛。
“那不是我的人。”末谦环顾了四周,他只带来了一个红色身影,有一抹淡粉色,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人一袭淡粉色罗裙,有薄纱覆面,身栖梧桐,足系铃铛。
“你真爱开玩笑……”
柒染招了招手,向除了他们以外还有的十五个人问好。
“梦貘镜在哪里。”他向前迈了一小步。
“老太太那里。”看似是一小步,这却让柒染的头仰得更高了。
“没有。”
“我……你怎么知道!”柒染一脚踩在了长剑上,她此刻的姿势一点也不优雅,即便她之前也跟这个词搭不上关系。
柒染低估这个男人了,他可能去劫了老太太的马车。该死的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居然很好奇老太太那张写满了死板的脸受惊之后会是什么样的。
“在竹林里,往东走,有块大石头,大石头下面是个暗间,暗间右边有很多柜子,第三排第五个里面就是了, ”柒染一脸无辜地开口,“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嘿,小哥哥,不要总想着仇怨,来吧,去花间大醉一场,一起去看朝夕烟霞、数点寒鸦。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又有什么好的呢,不如烂醉如泥浪迹天涯。
看着四周的苍蝇好不容易都飞走了,柒染报之以一个乖巧的微笑,接着她转过身去,用她这辈子自认为最美好的方法轻轻撩起裙摆,然后跑了出去,神似脱缰的野马。
她没跑几步,就被迫停了下来。
柒染一脑袋撞上了对面人儿的胸口,她此刻愤怒地想骂娘。
抬头一看,得,不用跑了。
柒染以一个怪异而暧昧的姿势顶在了林释往胸口,他没有推开她,却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另一只手飞快探向柒染颈间,接着,她就昏睡了过去。
阿绪从他身后走出,接过趴在肩头的柒染,快速离开。
阿绪没从老太太那学到些什么,但却有一身的好轻功,用在逃跑上简直如鱼得水。她把柒染送进了夙安塔之后,便悄然隐没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林释往看着自己的掌心,指尖还残留着发丝的馨香,他轻吁一口气,道了一声:“皇兄。”
“我该如何称呼您,又该如何自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