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渐渐失了亮丽,缕缕柔光轻轻抚摸着世间万物,淡紫色与浅粉色交相辉映。
阿绪把门悄悄掩上,走出院子,看着大门口一众军容整肃的禁卫军,然后赶苍蝇一样地挥了挥手。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她肯定要被关禁闭。
“你怎么进来的?”柒染问道。
“贿赂阿绪。”林释往轻端起青花茶盏。
“你骗鬼去吧……”
柒染偷偷瞥了一眼紧关着的门,她不知道门后的阿绪怎么了。
“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吗?”林释往轻抿下一口香茗。
柒染摇头:“不行不行,我的故事太长啦,你有故事吗?”
“我没有故事,我的故事枯死在了一座形似囚牢的府邸内。”他有些深沉地开口。
柒染耸耸肩:“我也被关进过这样的楼,每回我做错了事情,就要被关进去。后来我干脆直接搬了进去,省的有人挑我刺儿。”
林释往:“噗。”
柒染:“……”
“那么柒染一定想了很多吧?柒染又想了些什么呢?”
“我也没有想很多啊,我最多也就想想明天吃什么,明早去哪里游山玩水。”
“柒染想去哪里游山玩水呢?”
“我想去荒山野岭看漫天星辰,也想去南疆看看尽头的汪洋大海,和你,看你看过的风景。”
“好。”
“我猜你不只是林释往,从太后那一张黑脸和你摸进了夙月院看出来的。”
“我猜你也不只是夙婳,从你莫名其妙还有些小公主脾气的语气看出来的。”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我们对心所欲的交谈,不是吗?”
“是。”
“那位今晚到底来找我干什么,不许说先奸后杀。”
“你不是猜到了一点吗。他想要干什么,大家都清楚,但是他需要夙族,他需要梦貘镜,他的手里有数不清的棋子,但是他没有你。”
“原来那镜子叫梦貘镜……”
“传说中,梦貘会在每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离开森林,吸食人们的噩梦。梦貘镜,能倒影出你的噩梦。”
“玄。”
“我要先离开一会会,回头还能再见到,我猜那人也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到?”
“总有那么多刺客喜欢告诉别人他下面要去干什么。”
“傻。”
“回见。”
“回见回见,去吧去吧。”
柒染的嘴角漾起一抹明媚的笑容。
她突然很想回忆一下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很想回忆一下他的每一个笑,很想回忆一下他做过的每一个举动。
她就想活在回忆里,才不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瞧着林释往走得远了些,阿绪才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院子也就 那么点大小,方才两人的谈话,她是听得一清二楚。
阿绪高声喊了一声:“柒染。”
“哎。”柒染回应她。
“老太太没有带走梦貘镜。”阿绪快步走上前去。
“我们俩究竟是谁活在梦里……”柒染有一丝丝懵。
“她让我放在了你房里的密室里。”
“我房里还有密室?”柒染吸了口气。
“有啊,我放的时候跟你讲过了,你自己忘记了。”阿绪此刻有点想翻白眼。
“请不要跟我说话。”柒染转身离开,她快步走入自己房内。
细细一瞧,在那架古琴的下面,似乎的确有块方方正正的木板有些松动。她同阿绪一块儿费力地把木板抠了出来,朝下头一看,是架楼梯。
柒染借着微亮的烛光粗略地环顾了四周,不愧是夙族的手笔,四周的石墙凹凸不平,正中的石桌破损了半个角,石桌上摆放着梦貘镜,北面搁着的三个大箱子里放置的都是要么折了要么断了的器具,各种各样的器具,从宝石到兵器,从玉盏到白布。
柒染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哪只是个密室,这分明是个藏宝阁。
夙族的宝贝都放在那三个大箱子里,当然,除了桌上的梦貘镜和夙婳她娘的天音石。
可是它们都有破损。
柒染咽了口口水,晃了晃脑袋,赶紧把卖掉赚钱的念头打消了去。
“阿绪,你早知道这个密室不跟我讲?”
“我以前告诉过你了。”阿绪这回答理直气壮。
我以前告诉过你了,可是你记忆被狗吃了。
柒染想了想,拽着阿绪的袖子爬了上去,再把木板好生堵回去,拍去衣服上的灰尘,出了房门。
“阿绪阿绪,为什么你们家的宝贝都破了啊?”
“我几岁你几岁,我又不是老太太,我怎么知道。”
“也对……”
“宝贝都有故事,肯定是饱经了风霜,才会破损。”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老太太讲过了。”
夜里的清风吹拂过每个等待的面孔。
但又有谁会知道,阴险狡诈的狼早已在暗处盯上了悠闲自得的羔羊,只待时机的到来,跳出来为黑夜渲染上浓重的血腥味。
明处,暗处,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