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西湖，暗香楼。临安最高的楼阁，是一家花楼。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是，这家花楼却是风隐派门下的。

是夜，月光如水，幽静而美丽。云汐此刻站在楼阁最高处，一览亭。望着楼下万家灯火，心中莫名感伤，如此夜晚，可有人会想着自己呢？

她一身素裙，玉步摇在风中摇动。覆颜术使她的脸平平无奇。她就如此站立，举头望月，遥思故乡。

“惜芸姑娘，有一位公子指名要见这里的头牌，姑娘你可接客？”香妈妈低眉顺眼对站在一览亭的云汐说着。

这个人，她是敬畏的。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她从未见过楼主如此对待一个女子。是那种卑微屈膝的敬畏。

她在这里工作也有些年头了，什么人没见过，就是当年王爷来此都没见楼主那副样子。但是，这个姑娘平平无奇，气质虽佳，长得却不算顶好。顶多算得上清秀罢了。她来此，只是卖艺不卖身。

云汐听着身后的人声音略带喑哑，怕是紧张了。听到她说有人指名要见自己，而且要见的不是惜芸，而是头牌。她蹙眉，会是怎样的人呢？目的又是什么？轻声开口：“让他进来吧！”

须臾，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很轻，怕是练武多年。武艺绝好。

她缓缓转身，见到来人。尔后，惊讶，竟是江无溪。今日的他，依旧着着白色的锦服，绣着菊花的样式，三千青丝用玉簪轻绾，一米八几的身高很是颀长。

她呆愣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如今已是深夜，公子有事吗？”

江无溪没想到是她，是几日前在风雨桥中向自己走来的那名白衣女子。他忽然惊讶，自己居然还记得她。这是为何呢？声音低醇，扬着眉缓缓开口：“你，就是暗香楼头牌？”

“是！”云汐面上波澜不惊，如西湖的水一般平静。心上却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呵呵……”他低笑，“我倒没想到是你。”

云汐闻言，不禁蹙眉。他这是何意？

“公子有事吗？”看着他绝美的脸庞，她再次开口问道。她原本以为，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了，却发现，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它冥冥中自有定数。该相见的，总是会再见的。

“只是听说暗香楼的头牌长得极美，而且琴艺绝佳。所以想来此一睹芳容。却没想到不过尔尔。”他话语冰凉，一如当年。

她听着他的话，忽然苦笑。原来，是来找美人的。呵呵……他怕是早把自己的话给忘记了。也只有自己这个傻子，才会一直记得他。“我是不过尔尔，公子若想寻佳人，不如再去别的地方吧。”

说着，她转身，走向亭台，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江无溪讶异，世上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自己。她，倒是第一个。

“你这是下逐客令吗？”江无溪望着她的背影说着。忽然感觉，这个背影好像什么时候见过。是什么时候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云汐淡漠的说着。“公子既然嫌弃我长得丑，不如另找别人，何必浪费钱花在一个丑女人身上呢？”她话语清凉，带着浓浓的鼻音。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这么对他，没想过再见不如不见。

“呵呵……”江无溪笑了，一脸灿烂。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轻声开口：“是我做错了。我并非好色之徒，所以姑娘你长的是美是丑都无所谓。我只是生气谣言不可信罢了。”

云汐苦笑，他的解释太过苍白，什么时候，他连撒谎都那么笨拙了呢？

“我只是有事找姑娘罢了。”他再度开口，话语认真。声音很轻，也很静。秋风萧瑟，马上，又是冬天，漫漫寒夜，谁陪呢？

“何事？”云汐扬眉问道。

“过久饮归客……”江无溪轻声说着，眼光中闪过一丝期待。

云汐呆愣，这句话是找风隐派做事的时候说的话。他，原来是想找风隐派办事。她忽然轻笑，心中责怪自己的愚钝。他，怎么会是那种人呢？是自己想太多了。

“怎么，姑娘你知道下一句？”他似乎很高兴，眼睛中闪过精光。潜台词是姑娘你是否是风隐派的使者？

云汐看着他，忽然轻笑。“恕我愚钝，不知公子是何意。”她是故意的，并不想帮他。自己的确是风隐派的不错，可是她并不是使者。虽然能够帮他，但是却不想帮。她，这是自私吗？就因为他忘记了自己？

“哦！”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原本以为她可以帮助自己，没想到她竟不是。

“公子莫名其妙对这一句诗是什么意思？是在找人吗？”云汐看着他眸中的失望问道。“或许我可以帮助公子。”

终归是不希望他难过，所以连自私也觉得自己可恶。

“不必了，姑娘有心了。”他淡淡开口。这一次找不到，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我叫惜芸，你叫我的名字吧。”她淡淡说着，如果喊着喊着，你察觉到了什么，那就好了。

“呵呵…..”他轻笑，“好！惜芸，我叫江无溪。”

“江无溪……无溪……无溪……”云汐低头喃喃，和曾经的表情一模一样。忽然，她抬眸，“你是心上无水吧？”

闻言，江无溪惊愣。看着她，尔后，轻叹。“你可知，曾有一个女子和你说同样的话。”他说着，心头泛起莫名的苦涩。同样的话呀，可为什么不是同一个人呢？

“是吗？”她淡笑着，见他眼中闪过一抹苦涩，轻声问着：“那名女子对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

“有多重要？”闻言，她心中闪过喜悦，原来自己对他很重要。她还以为，还以为，他把自己忘了呢。

“他救过我的命！”他回答。

听着他的话，云汐又难过了，看着他认真的双眼，轻轻问着：“仅此……而已吗？”

江无溪愣了，看着她双眼中莫名的神色，有些奇怪。自己的答案，对她有那么重要吗？迟疑了许久，他还是开口：“仅此……而已！”

云汐失望了，不过仅此而已，呵呵……

……

夜深人静，灯火早黑。敲钟人正敲着钟，一声一声荡漾在心中，难以化开。

云汐回到医馆，见灯火通明，有些讶异。缓缓走进，闻到扑鼻的鱼香味，奇怪了。她探着头，听见浅如含笑说着：“医仙，你回来了！”

云汐回头，看着淡如正在厨房捣鼓着什么，浅如在小院子里摆弄着碗筷。她扬眉问道：“这是？”

“夜翼公子见医仙你还未归来，便提议不如做鱼，等一些你回来也好填填肚子。没想到医仙你呀，还真是会挑时候，这刚做完你便回来了。”

浅如声音雀跃，带着几分欣喜。云汐心头暖暖的，很久很久晚上都没有吃过宵夜了呢。

听着浅如说是夜翼寒提议的，她有些奇怪。“你说，是夜翼公子提议的？”

“是呀。夜翼公子对医仙你可真好。今日七里屯刚好开了最后的菊花，他便差人去摘了来，移养在院子里，给医馆添色不少呢！”浅如笑的很开心，就好像那些菊花是送给自己的一般。

“而且，夜已深我和姐姐正准备睡觉，夜翼公子还惦记着医仙你。叫我们大晚上的做鱼。他呀，倒是比我们姐妹俩对医仙更上心。”

“是这样吗？”听着浅如的话，云汐心中感动更甚。从来没想到，有人会这般对自己。她看着正在墙角开的正盛的菊花，忽然笑了。刚才的难过，烟消云散。

“做好了，可以吃了。”淡如端着鱼从厨房走出，扑鼻的鱼香笼罩着小院。浅如开心的凑上前去，模样甚是可爱。

云汐看着她们俩个，心里也跟着开心。幸福，怕就是这个样子吧。

“诶呀，我们是不是把夜翼公子遗忘了。”浅如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的喊道。

“这……”淡如有些犹豫，“谁去叫他呢？”

看着姐妹俩一副为难的样子，云汐开口：“我去吧。”

说着，她走进了屋。灯火通明，夜翼寒正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现在的他，还是不可以下床，她才想到，怪不得淡如和浅如为难。

“鱼做好了……你要吃吗？”她淡淡说着。

夜翼寒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放下了手中的书，声音温和，眼中含笑。“你回来了？”

“嗯！”云汐点头，发现自己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旦看了，就忍不住一直看着。所以，此刻的她低着头，并不看他。

“怎么，不开心吗？”他见她如此模样，觉得定是有什么不顺的事。

“不！”她轻声回答着。“我很开心！”因为你！

“那便好，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闻言，她抬眸。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中莫名被温暖笼罩着。

青灯红烛，鱼香四溢，两双眼眸色幽深，余温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