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镜前,女子一身戎装,长发披在身后,长靴及膝,红唇微微上扬,眸光却是冰冷。
“这个局,我准备了六年了,该收网了!”
兰鸢立在她身后,是啊,六年了,这六年,小姐真的变了很多,她将大少的文治武略融会贯通,又将二少的阴绝狠辣练得炉火纯青,六年不长,但足以改变一个人。
兰鸢推过一旁的轮椅,扶着洛雁灵坐上去,这双腿,和那个无辜的孩子,就是让她凤凰涅槃的那把火!
兰鸢推着她走过长廊,洛雁灵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在手上揉碎后,又漠不关心地扔在地上。
门口的警卫推开门,屋内颇具百家争鸣风采的场面一下静下来,十数位北疆的高级将领注视着洛雁灵进来。
“二哥出国治病,将军印交给我,由我接任北疆保安司令,各位有什么意见吗?”洛雁灵清冷的声音响在每个人耳边。
一人站出来,垂首道:“三小姐,这恐怕不妥吧,司令顽疾复发,军中自有副司令等人负责,您腿不方便,又是一介女流······”
洛雁灵笑了笑,却生出让人不寒而栗之感,她轻轻将手抚上扶手,按下其中一个凸起处,一颗石子从扶手的机关内射出,正中说话那人的膝盖。
那人跪在地上,洛雁灵如刀般的目光划过每一个人的脸,再一次冷冷地开口:“李将军这腿,倒还不如我这残腿,依我看,不要也罢!下一次,可就不是石头!”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洛雁灵已经出了门,她的背影,比六年前更过瘦削,也更过冰冷,她原本可以安稳一生,却偏要以女儿身和残体,支起这北疆江山。
不知是谁,叹了一句,“司令一笑,阎王让道!”
兰鸢将手中的战报交给洛雁灵,洛雁灵扫了一眼后看向地图,六年前,她伤痕累累被送回北疆,洛泱撕了北奉和平协定,淮军也单方面宣布终止与奉军的互不侵犯协定。
北疆六年未对奉天有何动作,不是她心软,是她要亲手毁掉伤害过她的人,如今奉军倒先动手了,她就看看,顾之霖,你是如何作茧自缚!
“兰鸢,传我命令,所有铁骑营集合,随我一同,前往南屿!”洛雁灵冷冷道。
兰鸢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担心道:“小姐,这么快吗?”
洛雁灵抬手抚过自己颈侧的一道伤疤,这也是六年前留下的,兰鸢配的药已经除去了她的疤痕,她留下了这一道,六年来时刻提醒她,当初是她的软弱和天真,害了她,也害了她的孩子。
“当然了,要让他们看见,我是以何种的态度与他们反击的!”
“谁给他的权利让他带兵去南屿的!”顾之霖将手中的战报狠狠地扔在众人面前,怒道。
若说六年前他或许在洛雁灵面前还有过温柔的时候,现在的他,早就将自己与其他人隔离开来,就是杨庭,也记不得这六年可曾见过他笑过。
私自带兵去攻打南屿的人是文馨的弟弟文宏,仗着自己姐姐得顾之霖宠爱,平日横行惯了,为了抢军功,现在更是不顾军令,私自带兵出战。
杨庭让其他人退下后,劝道:“你现在再生气也无用了,北疆方面传来的消息,洛司令明日会亲自前去南屿,北疆和奉军若开战,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顾之霖烦躁地在房间内走了两圈,道:“学长你准备一下,去南屿!”
杨庭点了点头,心中却越发担心,如今的奉军,看似强大,但内部已是千疮百孔,洛雁灵出事后,白二爷交了军权,躲进了山林,说是对奉军已经失望透顶,顾之笙肆无忌惮地安插亲信,文馨也时常将自家亲戚安排进来。
纵他和方俊当年得知洛雁灵出事的第一时间告诉了顾之霖实情,但终究晚了。
顾之霖让他离开后,环顾所在的房间,韶华易逝,六年改变了许多,但这房间却一如当年,只是房中人再不见罢了。
地上那摊血已不似当年那般触目惊心,但依旧难掩悲凉之感。
当年当他反应过来,想要追出去时,那摊血就嚣张地撞进他的眼中,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算孩子不是他的,可她是他的。
派出去的人只找到了变形的黄包车和她丢落在一旁的手包,车夫已经死了,起初他以为她被送去了医院,可他找遍了奉天所有的医院,也没有找到她,而林公馆也是人去楼空。
他终于明白,当她推开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亲手把自己,推离了她的世界。
“二少,这次司令离开,您又可以安排一些人了!”
顾之笙笑起来,没有了洛雁灵的顾之霖,如折双翼。
南屿守将张轩看见洛雁灵亲自前来,忙说:“奉军带兵之人乃一毛头小子,完全不懂军事,何劳三小姐亲自前来。”
洛雁灵没有说话,兰鸢开口道:“张将军,三小姐已奉二少之命接任北疆保安司令!”
张轩愣了一愣,忙敬了个礼说:“属下失言,司令恕罪!”
洛雁灵摆了摆手,看向通向城楼的楼梯,又看了看自己的腿,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兰鸢招了招手,铁骑营的人立刻抬起轮椅,平稳地走上楼梯。
为了方便洛雁灵查看楼下敌情,张轩命人迅速砌了一个石台,洛雁灵放眼望去,问道:“他们被困有多久了?”
张轩低头回了话,几滴汗已从额头上滚下来,数年前洛延风的生辰上,这位三小姐那般明艳动人,一舞倾城,他不知道这些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她变成这样。
洛雁灵鲜红的指甲有节奏地在扶手上敲击着,若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她大可以不来,可是今日这戏,少了她,还怎么唱!
奉军开始攻城,洛雁灵闭了眼,枪声杂乱无章,混乱不堪,楼上不过适当防守了一下,他们便退去了,这还何曾是当年各路势利极力拉拢的奉军啊!
她冷冷地扬起嘴角,凤者,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如今的奉军,凭什么再让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