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府中气氛一片压抑，桌子上放着沈御派人送来的信：“如欲救人，三日内放弃对夙作战，三日期满，少夫人香消玉殒。”

章玉玲试探性地开口：“军令怎可朝令夕改，万一这只是个把戏，或者，是溪雁与那沈副官串通好的呢！”

秦雅言忙附和道：“是啊，这大嫂本就和那沈副官不清不楚，这万一是两人串通，奉军的损失就大了！”

兰鸢立在一旁，语气不卑不亢道：“顾司令，兰鸢是答应了大少与二少，一定会保护好小姐，若奉军不愿营救，兰鸢独自前去就是，只求若有什么事，小姐与兰鸢的尸首送回北疆时，奉军也不要阻拦！”

章玉玲一拍桌子，怒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萧玫难得地开了口：“老爷，听闻雁灵的双亲都是死在夙军手中，若真是两人串通，我想溪雁也不会帮着自己的弑亲仇人的。”

顾之霖清楚，根本没有对夙作战这一回事，不过是洛雁灵为了找出那内奸想出的法子，所以洛雁灵怎么可能会与沈御串通逼迫奉军放弃对夙作战。

杏儿拿过那个手包，熟练地拿起桌上的小刀，拆出袖珍窃听器交给顾之霖，顾之霖没有再听，是他错怪她了。

但沈御若知道自己被骗，暴露了自己在奉军的位置，会不会迁怒于洛雁灵，退一万步讲，即使他念及旧情，那么夙军高层呢，他们辛辛苦苦在奉军埋下的棋子，就这样自己暴露，他们可又会放过造成这一切的洛雁灵。

要营救，就需要找到他们在何处藏身。“方俊，把人都秘密派出去给我找，务必要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洛雁灵拒绝进食，脸上愈发失了血色，她在赌，赌他的心中，可有她的一席之地。

到第三日夜里，奉军的人依旧没有任何进展，顾之霖沉思许久，吩咐道：“先放出消息，说奉军妥协了，若他们出来，放他们走，以免他们狗急跳墙！”他第一次觉得，他很想保护一个女人，用江山保护一个女人。

沈御走进囚禁洛雁灵的房间，她没有生气地躺在床上，努力地扬起头看着沈御，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耗尽她全身的力气：“他呢？沈御呢？”

沈御皱起眉，说：“你已经神志不清了，吃点东西吧！”

洛雁灵笑了笑，仿佛生命已然耗尽，头偏向一侧，沈御慌了神，蹲下身去，手轻轻摇摇她，唤道：“卿悦，卿悦！卿悦，不要吓我！”

洛雁灵咳了咳，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那一个沈御呢？从前，从前你告诉我，人都有相反的两面，现在，咳咳，现在的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先生！”

沈御感觉自己的理智被猛地击碎，他握紧拳，走出房间，命令道：“明日天一亮，送她回去！”

手下的人迟疑道：“可，可是奉军那边还没有??????”

“这是命令，违令者，军法处置！”沈御打断他的话，不管怎么样，他不可以让她在他眼前出事。

话音刚落，便有人跑进来，叫道：“沈上校，太好了，奉军妥协了！”

一瞬间，沈御觉得，这次他是真的配不上洛雁灵了，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的爱，一直是隐秘却从未减少的，但突然他意识到，与顾之霖比起来，他的爱，那么卑微。

手下将洛雁灵送到大帅府门口，按照顾之霖的安排，没有人为难他们，远处，沈御贪恋地再看了洛雁灵一眼，再见他的姑娘，他的卿悦，再次相见时，希望不是两军阵前，仇人相见。

他当初的确是受了命，接近她，从而得到一些北疆的机密，初见她时，明明已是四五月了，可她依旧着冬衣立在树下，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她恰好转过身，就那样，那么美得撞进他的心中。

她似乎对人没有防备，看见他，朝他笑了笑，那么纯的笑容，一晃多年过去了，他再未见过，正如他曾对长兄说的那样：“我这一生，见过许多女人，类如洛雁灵者，并无。”

她每每缠着他让他为她在发间添一朵木兰时，他都很想告诉她，这木兰再娇艳，也不及她的美，此等俗物，不适合她，若真要为她簪花，应该簪上一朵瑶池中从未被凡人所见的花，才配得上她。看着她期盼的目光，终是未说破，笑笑为她添上一朵木兰在发间。

当她用古筝和他的笛声时，他多希望自己能鼓一手瑟，她从小饱读诗书，定能明白，这其中蕴含着的“琴瑟和鸣”之意，只是可惜，他不会鼓瑟，也不能与她此生琴瑟和鸣。

当她告诉他，让他娶她时，他真的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是一瞬间过后，他很快清醒过来，他不过是夙军的一枚棋子，他有什么权利娶她，他没有丝毫犹豫，报告了这件事，很快，从小照顾他的长兄下达了让他迅速离开的命令。

他终是不忍告诉她真相，只是告诉她他配不上她，她要怎么理解都好，只要这个残忍的真相没有得到他的证实，她都不会被伤的太深。

就这样，他与她错过了三年，她成了顾之霖的妻，奉军的少夫人，未来的司令夫人，错过了三年，就错过了一生。

等洛雁灵再醒来时，人已在大帅府内了，顾之霖守在床前，见她醒了，吩咐着杏儿去告知顾卓润和陆雪莉，又让兰鸢去热鸡汤，安排好一切后，才坐下来看着她。

她不知道，刚刚他有多担心，若她醒不过来怎么办，顾之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他的兄弟托付给他的人。

顾之霖命令似的开口：“洛雁灵，你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大哥想想，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要再拿自己开玩笑。

洛雁灵点了点头，她的脑中很乱，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竟是顾之霖，她的计划中，几乎囊括了一切，唯独没有料到她会爱上顾之霖，她可以掌控各种状况，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从前很清晰的思路似乎一瞬间模糊了，她处于一片混沌中，面前蓦地出现了两条路，只是这两条路，她看不见希望，也望不见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