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鸣笛声中，一列火车划开雾气停在站台。车站外，几排荷枪实弹的士兵紧张地守在出站口，过往之人纷纷侧目，议论着今日又是什么大人物来了奉天。

车厢内， 气氛格外压抑，一个女子身着西洋蓬裙，冷冷地看着面前一身戎装的男子。

男子率先开口：“小妹，一会见了之霖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女子冷冷地说：“为什么？”

男子无奈地叹口气，说：“小妹，你听话，大哥不会害你的！”

女子伸手拂落了桌上的茶盏，冷冷道：“大哥，你可有见我什么时候乖乖听话过吗？

“北疆王”洛延风育有三子，长子洛昱，熟读兵书，颇善用兵之道，次子洛泱，留学英吉利归来，对金融格外精通，小女儿洛雁灵，幼时寄居舅父家，十岁时回到叶延风身边，人称“洛家女诸葛”。

火车已靠站停下，洛雁灵的贴身侍女兰鸢走进车厢，感觉到不对的气氛，小声地说：“大少，小姐，顾家的人已在车站等着了。”

洛昱说：“小妹，走吧。就算你当真不喜欢之霖，到了东北，总得去向顾叔叔问好吧。”

洛雁灵看了他一眼，拿起兰鸢手中的帽子，冷冷地看着洛昱，说：“走吧！”

月台上很冷清，一男子着军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看见洛昱下车后，忙迎过去，说：“洛大少来了，大帅特地让我来接你们。”

洛雁灵捋了捋头发，优雅地从车厢里走下来，看见男子的一瞬间，眼中闪过很多复杂的情感，终究没有说什么。

男子也是一惊，还是笑了笑，推了推眼镜，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帅的副官，沈御。”叶昱与他握手后，叶筱萱大方地伸出白皙的手，说：“很高兴见到你。”

车驶入大帅府，看着华丽的西洋建筑群，洛雁灵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便是她要度过一生的地方么？正中的小洋楼前，“东北王”顾卓润等在那，下车后，洛雁灵与洛昱走过去，洛溪雁在顾卓润面前站定，叫道：“润父！”

顾卓润摸摸她的头，说：“好孩子，苦了你了。你说你爹这人，不一直说他的命比我硬吗，怎么就这么走在我前头了，这人做事，不厚道啊！”

洛雁灵眼中划过一丝悲伤，随即掩饰过去，道：“父亲已逝，润父切莫过于悲伤，身体要紧。”

一介女子，幼时寄人篱下，看遍人间冷暖，被父亲接回家后，又跟着父兄征战各方，她这般年纪的女子眼中应有无限柔情，可她的脸上，只有坚毅和冷漠。

别人道她冷酷无情，可只有真正能走进她的心的人知道，不过是经历的太多了，冷暖自知罢了。

顾卓润叫道：“之涵，之涵呢？”一女子从人群中出来，说：“父亲，您叫我？”顾卓润点点头，说：“怎么样，还记得你的雁灵姐姐吗？”

顾之涵笑了，说：“当然记得了。当年在北疆匆匆一见，雁灵姐姐教了我许多。”

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说：“老爷，先让两个孩子进屋吧。”

进了屋，顾卓润沉声道：“之霖领兵前去剿匪，还没回来，待过几日他回来后，我们再行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洛雁灵乖巧地点点头，凌厉的眸光直射一旁坐着的洛昱，剿匪未归？入城时，她可是亲耳听见百姓交口赞道，少帅顾之霖，率兵大破匪窝，五日前就班师回城。

妇人说：“老爷，那安排昱儿和雁儿就在大帅府住下吧！”该妇人便是顾卓润的原配夫人，顾之霖的生母陆雪莉。

洛雁灵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说：“怎好叨扰雪姨，这次来奉天，也要回我母亲的娘家看看。”

那个地方，给了她最不堪的回忆。

顾卓润点点头，说：“你母亲是那般的温软动人，纵是你父亲，也甘心为她孤身一人多年，去看看也好。”

陆雪莉笑容微微有些僵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没再说什么。

是啊，母亲那般温柔的女子，也······

顾卓润着人将他们送去洛雁灵母亲秦云瑶的娘家，奉天的粮商大户秦府。

车停在大宅前，洛雁灵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洛昱淡淡道：“小妹，既然到了这，走吧。”洛雁灵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连语气也是如初融的冰雪般冰冷：“那一年，我就是在这看着母亲被夙军带着，满院的护卫，竟连十来人都拦不住。是拦不住，亦或是根本就没有打算拦？”

洛昱转过头看向她，说：“小妹，有些事，还不到时候。你只需知道，我们和父亲一样，从未忘记过这笔债，不管是夙军，还是这里，都必须为母亲的死付出代价！”

沈御走下车，拉开车门，道：“洛大少，洛小姐，请！”洛昱走下车，伸出手，洛雁灵理了理脸上的面纱，将手放进洛昱的手中，走下车。

洛昱看了一眼沈御，道：“有劳沈副官了！”

沈御的目光与一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一字一顿道：“这是属下分类之事！”

宅门外，秦家的人等在那里，最前头，是秦云瑶的哥哥秦平。

沈御关上门，说：“洛大少，大帅让您和三小姐在这安心住下，少帅回来后，属下会来接二位过去。”

秦平笑着说：“小昱，阿雁，走，进去吧。”洛雁灵勾了勾唇，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抬脚走进院落。

大宅和十几年前并无多大变化，甚至连院中的腊梅都和母亲被带走的那日一样，扑鼻的香味让人心醉，却让洛雁灵心中的伤口再次被撕开，流出汩汩鲜血。

秦平脸上的笑容让洛雁灵一阵阵反胃，当初为何不见他有如此笑容，也对，当初的他，怎么知道，他那可以任府中的人欺辱的庶妹嫁的人，会成为北疆保安司令，他眼中的卑贱的外甥，外甥女，还会活着回到他面前，以北疆保安司令和即将成为奉军少帅夫人的身份，站在他面前。

秦平的大夫人杨雪笑着说：“溪儿，来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府中本已换了新厨子，怕你吃不惯，又特地去把以前的那个厨子请了回来。”洛雁灵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道：“多谢舅母，昔年居于此，多谢舅母的照拂！”

她特意咬重了“照拂”二字，多么可笑的字眼。

秦平谄笑道：“你看看这些菜合不合你口味？”

洛雁灵笑了笑，看向杨雪，道：“这么多年了，我最想的，可是舅母亲手做的芙蓉汤，今日我也累了，吃不下那些大鱼大肉，不知可还有口福吃到舅母做的芙蓉汤？”

杨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什么时候亲自下过厨，芙蓉汤她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看来这小贱人还记着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