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风自生日以来,确实变得忙了起来——父亲为了他的前程,安排了许多的学习及交际活动!可是忙归忙,但也没有到没时间来看望抹珠的地步,其原因不过是他自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抹珠而已!
抹珠不是没看见矶风脸红。可是见矶风神情间似乎有意在回避谈起那天的事,于是便也不再追问,只淡淡说道:“为什么要道歉?矶风就快成年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么悠闲。况且你是长子,能力又出众,不仅父辈寄予厚望,白虎一族也对你倍加关注……现在,也该是到你开始忙的时候了。”抹珠回身走到窗边的桌旁坐下。
矶风也随着抹珠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抹珠让絮儿退下,自己倒了两杯茶给自己和矶风。
矶风喝了一口,入口一阵花香!……抹珠自来便有这种爱好,喜欢将园中四季所开之花撷下晒干,再拿来泡茶。矶风第一次见时十分好奇,久了之后竟也习惯了抹珠这种爱好,偶尔还和抹珠一起研究怎样搭配才好喝……
在矶风记忆中,抹珠还是第一次和他说这样严肃认真的话!矶风伸手抬起抹珠下颌,看着抹珠有些落寞的眼睛——刚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忧伤起来?抹珠向来没有那种阴晴不定的小姐病,会忽然这样必然是有原因的!因而矶风轻声问道:“你生气了?”
“不是的……”抹珠低头,“只是想到矶风今后忙起来,再不能陪我胡闹,有些寂寞而已……而且矶风成年后,不知道会不会像我哥哥那样,总是拿着个大人的架势管束我?”
抹珠的哥哥沁石不久前也已经成年。现在虽已有了工作,但仍然不失时机的管束抹珠,生怕这个妹妹再这样被父母宠惯下去,日后怕是要嫁不出去的!
看着抹珠愁眉苦脸,矶风心里一阵爱怜,温柔笑道:“我什么时候不是宠着你、依着你的?怎么会一旦成年就变了呢?……你父母宠你惯了,现在早已管束不了你。你哥哥自然就得肩负起这个责任来,生怕你将来会嫁不出去。”
听见这话,抹珠神情更是黯然。
矶风见状忙问:“怎么了?我说了什么话让你这个表情?”
抹珠叹了口气,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滑动,无奈说道:“我今年虽才二百二十三岁……但时间如梭,眨眼便是百年,我也总会有成年那天……现下,我虽可以凭借年纪小而任性妄为,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再过三百年呢?父兄又岂会再容我这样任性?少不得要与一般女子一样,嫁人生子!……可是,我对婚姻没兴趣。不过一生被称为某某人之妻,守着那个男人过一辈子,也许到死也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宽广。——我想要的生活不是那样!我想要自由于天地之间,了解不同的事与物,不想终身困于一方之地!可惜……我是女子。”
矶风自认识抹珠那天听她说的话就知道抹珠心理比之外表不知成熟多少。一同游玩之时,抹珠有时也会发呆沉思,只是他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在想些什么。……现在抹珠这番话,让他惊讶,怎么也料想不到她年纪这样轻,竟然心智、思虑已成熟至此!同时,矶风也有些不安:抹珠向往外面的世界,他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喜欢往外跑,对什么都好奇,这不仅仅是小孩子的好奇心而已,而是不甘被困在小小范围里的表现!
不愿做普通的女子!抹珠一直都表现得很明白不是吗?为什么自己要到抹珠这样明白的说出来才肯认清呢?……自己是在害怕吗?怕抹珠会脱离自己的保护圈?怕抹珠离开自己远去?所以潜意识里才坚决拒绝教抹珠剑术?“……抹珠不向往爱情吗?”矶风轻声问抹珠,同时小心观察抹珠神情。
“……爱情吗?对于我来说,是多么虚无缥缈啊……也许某天会遇见。可是我想,如果要以自由来换取,那我宁可不要!如果……我自己能做主的话。”最后那句话,抹珠说的无奈又悲伤。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全盘托出,因为对象是矶风,是她亦兄亦友最信赖的人!
可是在矶风这方面,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为自己,也为抹珠……
矶风仍时常抽空来陪伴抹珠。休斯便是在这期间发现了矶风对抹珠的感情。他虽没有说出来,可是凭抹珠的敏锐,不久便猜出了父亲的担忧。抹珠便对其父笑说:“父亲,你所担心的事儿是不会发生的。你女儿我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什么事儿也不懂,也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我知道,你担心我和矶风一同长大,万一我们产生感情,于两方都不合适。可是我既没有存着那个心,矶风对我也不过是兄妹情分……既然我们双方都没有那个意思,你又何必担心呢?”
休斯听得女儿的话,实在不是个女孩儿该说的话,也与她的年纪十分不符。但知女儿素来如此,他也并不奇怪,只是惊奇女儿竟能从他神情中猜出他所忧虑之事!
听来抹珠还并未发现矶风对她之情……
休斯虽并未因抹珠之言就完全放下忧虑,但也放心了不少!因为知女莫若父——既然抹珠心里已有定论,认定她与矶风之间是兄妹之情……那除非抹珠自己改变心意,否则这事儿就不会轻易改变!而抹珠自小就十分固执,对于自己认定之事是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论或行为就改变的。……很多时候他们都会为抹珠的这种性格而苦恼,但有些时候,却也是好事不是吗?
…………
……
时间飞逝。
又过了五十余年,抹珠与矶风见面的次数已越来越少。抹珠知他是忙于学业,倒也并不怪他,除了偶尔还是会想念矶风,闲来便又如往昔一般自己一人想法儿打发时间……
以往有矶风陪着,抹珠还并未发现。如今自己一个女孩儿独自在外,才发现自己一人到处乱走着实有些引人注目。于是后来每逢再偷溜出去,便将自己打扮成少年摸样!
今日抹珠又是一身少年装束,一人来到南郊森林——听说这里有条小溪中可以抓到传说中的食人鱼,抹珠向往已久,今日成功偷溜出来正好去看看。
抹珠到处寻觅,好不容易找到那条小溪,仔细查看中果然看见溪水里有种相貌奇丑灰色的鱼——全身皮肤像是盔甲,三个眼睛向外凸出,大嘴里生着细密尖锐的牙齿!
抹珠心里一阵兴奋,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急忙在岸边脱去鞋袜就要下水!忽听得一人叫道:“那是食人鱼!你准备当它们的午餐吗?”
抹珠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离她一丈多远的一颗大柳树上,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正懒洋洋的靠在树杈上看着她。大概七八百岁的年纪,金发碧眼,很标准的那种美男子!可是首先让抹珠觉得奇怪的是: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个平常百姓,那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莫不是哪家游手好闲的率性公子爷不成?也不像啊……虽然离得远,但她现在还是能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强大的朱雀族气息!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的话,那他应该是军中的人吧?所以自己刚才才没能察觉到隐藏了气息的他吗?可是,若真是军中的人……就更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了吧?抹珠一面打量这人,一面不由地对此人心生警觉,但还是回答他道:“我知道,我就是来抓它的。”
抹珠说完便转回身,决定不去理会这个多管闲事的人。可是脚尖才刚接触到水面,抹珠就感觉腰部一紧。还未及反应,眼前一花,已被人搂着带离了水边!
抹珠转头恼怒的看向刚才还离她一丈远的金发男子,此刻他双臂正紧紧的箍着她的腰,亦是一脸的怒容。
“你到底听懂我说的话没有?那是食人鱼!!你不懂食人鱼是什么意思吗?”那人凶狠道。
抹珠比他更凶:“那你又听懂我说的话没有?我说——我就是来抓它的!还有——请你放开我!你打算勒死我吗?痛死了!”
那人闻言,脸上明显一愣。随即手臂上放松了力道,却并没有放开抹珠,反而开始十分有趣的打量抹珠。
抹珠见他还是抱着她不放,于是不悦道:“还不放手?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我一放手,你就又会去小溪里抓鱼吧?”那人好看的挑眉。
“关你什么事儿?那鱼又不是你家的!”抹珠不耐烦。
“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当心被那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那人嘴角开始隐见笑意。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是因为它这么好玩儿,我才来抓的嘛!”
男子又是一愣——‘好玩儿’?这么凶恶的东西,能‘好玩儿’吗?还是时下小孩子玩儿的东西已经与他们当时大大不同了?“我说这位小姐!这可不是适合你玩儿的玩具,知道吗?”
抹珠一愣——这人!!“既然知道我是‘小姐’,那你还抱着不放手?没听说过‘男女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