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进自拿起短刀,四处去寻那虫蚁儿,他也是在外漂泊过多年的,为了生存也曾以蛇虫鼠蚁为食。人到难处,什么苦都得吃,什么罪都得受。
但是刚刚走出不多久,夏进便听到了女儿揪心的叫喊:“爸爸,救救我--”
“青青……”夏进心头一紧,转身奔回,但见火光熊熊之下,夏青脸色惨白,背后却是一张狰狞的男人的脸,挂着阴阴的冷笑。
“你,你是何人?快放了我的孩子。”
“夏进,夏教头。”那人的表情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如此凶恶,“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但是今天既然苍天有眼,让我找到了你,那我向你借一样东西,你能成全我吗?”
“只要你放了我的孩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实话告诉你,夏进,俺奉着殿帅府高太尉钧旨,专程来取你性命的,所以你今天必须得死。”
“我就知道高俅老贼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死,不然我的孩子就没人照顾了,你先把我的孩子放开。”
“孩子?谁没有孩子。我也有个儿子,他才十二岁,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骄傲。可是老天不想把他留给我,让他得了那难缠的白血病,眼看没有活路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媳妇竟丢下我们爷俩跟野汉子跑了。我只有取回你的首级,才能够得到给我儿子治病的钱。没有100万,我的天彪就完了。”
云清扬说这些话时,夏进注意到,他的眼眶里,也是亮晶晶的。
“你是为了你的孩子,我又何尝不是为了我的孩子?你何苦为高俅那厮卖命?现在,请你先放开我的青青。”
“说的也是,我若逼你自刎,便不像好汉。高太尉有交代,要把你女儿带回去作证见。所以我不难为她。”
云清扬放开了惊魂未定的夏青,提过朴刀来:“我多年来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对手,今天,你我就决一死战,都是为了孩子!”
“爸爸,爸爸!”夏青哭喊着跑向父亲。夏进抱起女儿,心里不知是何等感觉。云清扬已经在催促了:“有话快点说,我不会伤害孩子的。”
“青青,为了你,爸爸今天只能赢,不能输。”夏进吻了女儿的额,拿起朴刀:“云大官人,我夏进好歹也是做过禁军都教头的,承让了!”
“废话少说,来罢!”云清扬已不耐烦,挥刀直取夏进,“受死罢!”
夏进还是那样冷静,挥刀相迎。两个都堪称武学宗师。功力一流。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得难解难分。但见得:
两条出海蛟龙,一双草原猛狮。这一个似战神阿瑞斯下界,那一个是武圣关云长重生。兵器叮当碰处,火花飞溅似流星。刀气聚流交锋,力道纠缠如腾云。这一个为救独子与奸佞卖命,那一个为保爱女将身家不顾。同怜天下父母情,儿女无辜最揪心。都缘冤孽前生欠,亲恩深重最难还。
两个斗了多时,早来往百十回合。斗到酣处,丢开朴刀,拳脚相迎,斗的难分难解。
夏青蜷缩在树影里,惊恐地望着这场难得一见的决杀。她不敢出声,害怕分父亲的心。只要她一声惊叫,就有可能让父亲遭到毒手。
“啪”云清扬重重的一掌,击在了夏进胸口,一道血色的虹,自夏进口中喷出,半空中画出一道绮丽的弧。
“爸爸--”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不是夏青的声音。
“天彪--”云清扬一惊回首。
就在他这一回首,夏进的掌重重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同样的一道血虹,自云清扬口中喷出,染红了赤色的松。
云清扬的躯体,似抽了竹竿的黄瓜秧,栽倒在地。正是:世途黑暗少纪纲,慈父为子害忠良。谁知天道亦昭然,血债还须血来偿。
“爸爸,爸爸……”夏青哭喊着跑过去,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夏进。夏进脸上还流露着胜利的微笑:“没事的青青,爸爸赢了,我们安全了。”
“可是,爸爸,你看。”
夏进注意到,正有一个瘦削男孩伏在云清扬身上,哭个不停:“爸爸,爸爸,你醒醒,醒醒啊……”
“天彪,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救不了你……”云清扬哽咽着,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便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来……
夏青看到那少年的眼神,可以看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偏偏就在这时,一个骑马的少年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带来希望带来生机。
“你们是什么人啊?需要我帮助吗?”少年的口气很和蔼。
“大哥哥,我爸爸受了重伤,快救救我们罢,还有这个哥哥,他有病……”夏青的语音,怯生生的。少年似乎被打动了,这时又有一群人骑着马跟了上来,一个个都打着手电:“少主,少主,您怎么跑到这来了?”
“快把这位大叔和小妹妹接到庄上去,还有这个小兄弟,带回庄上好生照应。”少年从容地吩咐,看来是个有身份的人,那些人都是他的侍从。
夏青看到他穿的一袭朱红猎装,戴的束发金冠,端的是龙章凤质,皓齿朱唇,颇具贵族气质。
“小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那少年面目和善,“上来罢,跟哥哥一起回庄上去,我们会照顾好令尊的。”
“嗯,谢谢大哥哥。”夏青扶着已面白气喘站立不稳的父亲,“我们还有霞飞,记得带上它。”
“什么霞飞?”少年不解,夏青指了指还拴在树上的枣骝马。于是便有人帮他们去把马牵过来。夏青被那少年扶上马背,心里一直突突的跳。
“别怕,小妹妹,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少年的语音还是那么温柔,“你叫什么名字?怎会与令尊流落到此?”
“我……”夏青不知如何回答,旁边一个侍从应道:“在我们家少主柴大官人面前,不用怕甚么。”
“柴斌,不要多嘴。”少年瞪了他一眼,“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柴进,蒙江湖上送绰号叫做小旋风的便是。”
“小旋风?柴进?”夏青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貌似以前在哪里见过。
柴进的家就在出了树林约十余里的一个村子里,虽然已是夜色沉沉,仍旧鸡犬相闻,灯光明亮。来来往往的人见了柴进无不鞠躬作揖:“柴大官人,晚上好!”
柴进也笑呵呵的和他们打招呼。
在一处高门大院前,一行人停住了马,夏青看到门上高悬的牌匾,正是“聚贤庄”三字。
“这就是我家,我们到家了。”柴进的笑容依旧迷人。夏青也没有任何怯意,由柴进抱她下马,一下来就去搀扶父亲:“爸爸,没事的,这是大哥哥的家。”
一进得庄院,便见有一大帮人围了上来,一个个打扮得千奇百怪。看到新到的客人,眼神都异常古怪。
“看甚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柴进的语音并不凶,但却令众人喏喏而退。这时有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从屋里出来,叫道:“进儿,大晚上的叫什么?打猎这么晚才回来。”
“没事的叔叔,我们家又有客人了。”柴进还是笑,此时早有几个婢女迎上来:“少主回来了……”
“老拙名叫柴皇城,这是小侄柴进。我家原是大周皇帝嫡系子孙。因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德,因此先朝太祖皇帝赐下丹书铁券,家人有罪者皆免。我这不成才的苦命的侄儿,他母亲在七年前生他妹妹时难产而死,他父亲病故也已三年。老拙无儿,柴家只剩这一脉香火……”
“原来恩人竟是先朝帝王之后……”夏进强忍内伤,挣扎着要跪拜,“小人夏进,拜谢恩人。”
“千万别这样,”柴皇城忙将夏进扶起,“先生,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不才,姓夏名进,小女闺名夏青。”
“什么?你是夏进,东都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夏进?”柴皇城惊讶不已,夏进点点头。
柴皇城赶紧把他拉到内室:“不用怕,我们家都知道你父女被高太尉所害,四处追拿。但是在我们庄上,你什么都不用怕。”
“爸爸,你现在好些了吗?”柴皇城的夫人刚给夏青洗过澡,换了衣服,夏青就赶紧跑到父亲跟前,“爸爸,你看青青洗得干净吗?刚才阿姨给我洗澡,说我一洗像换了个人。”
“好,好,我的青青是最干净最漂亮的。”夏进看到女儿湿漉漉的头发上包着毛巾,小脸蛋儿又恢复了红润,心里不知有多开心,忽然一阵恶心,胸口一阵疼痛,忍不住呕吐起来。
一口殷红鲜血,洒落在地,仿若红梅盛开。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夏青哭喊着,紧紧抱住了父亲。此时柴进刚刚领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进屋:“夏伯伯怎么了?,大夫,快,一定要救伯伯一命。”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夏进终于脱离了危险,夏青一直守着父亲,柴进也陪着她。
“好了,这位官人现在没事了,但是内伤太重,中的不知是什么高手的掌力,需要悉心调治至少半年三个月才好。”
“真的真的,我爸爸没事了。”夏青虽然困得直打呵欠,但是一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高兴得满眼光彩。
“好了,青青,伯伯的身体已经稳定了,我们可以放心了,让他好好休息,你来跟我婶婶去睡罢。”
“嗯,云哥哥呢?他怎么样?有人照顾吗?”夏青忽然想起了云天彪,柴进忙答道:“他有人照顾的,你不必为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