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气氛温馨而祥和。

连亦铭以男主人的姿态，用力地招呼着每一个人。我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身影起起落落，看着桌面上的觥筹交错，置身事外，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乐乐依偎在我的胸前，安静地扒着菜。我吃力地为他夹菜、剥虾皮。他时不时地回头看我，沾满油污的小嘴唇，笑得格外地甜。

我用力地冲他笑，用力地想将他的笑容吸进眼睛，融入进身体里。

多么不舍这张笑脸。这个曾经有些自闭的小男孩，已经在这一声声地“阿姨”声中和点滴的对我依赖中，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此次离别，或许会是天涯海角，永远不会再见。

对不起，乐乐。阿姨没有办法陪伴你走以后的路，因为阿姨连自己的路都走不好。在人生这部大戏面前，阿姨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

“阿姨，你也吃。。。”乐乐手里抓里我刚剥好的大虾，直往我嘴里塞。

“乐乐乖，你吃，”我将那小手推了回去：“阿姨不饿，乐乐吃了快快长大。”

“你吃，你吃嘛。。”

无法拒绝那真诚的眼神，我轻轻张开了嘴。慢慢咀嚼着，喉咙堵得难受，没吃出任何虾的味道，只有难受。

眼泪打着转，我努力地隐藏，不让它们掉落下来。

“左然，怎么了？”一旁的连亦铭刚刚放下杯子，觉察到我的异样，将头探了过来。轻声低语，嘴吕喷出淡淡的酒味。

慌忙摇头，眼神躲闪着看着乐乐。

“你别光顾着照顾乐乐，自己也吃。”他为我盛上一碗汤，拿着勺子想喂我。扭头，躲避，伸手接了过来。

“姐。。姐。。”小飞端着酒杯，从桌子对面晃悠着走了过来。脚步凌乱，看样子有些喝多了。

轻轻推开乐乐，我起身迎上小飞。拉住小飞，他却还晃着身子要往前冲。

“姐。。。生。。。生日。。。快乐！”舌头打着卷，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端着酒杯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你喝多了。”轻轻拉住他举杯的手，将杯子取下，拍拍他因为酒精胀得通红的脸：“听话，不喝酒了。”

“姐。。。你。。。你听我说！”小飞用力抢过杯子，里面的酒洒了一多半在我的身上。

“姐，你知道队长为了给。。。给你举办这场生日聚会，花了多。。。多少心思吗？他老早就。。就在琢磨了，只是。。你也知道，队长不是个。。。个懂得浪漫的人。姐，虽然。。。虽然队长从前做了许多伤害你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可是你看在他现在努力。。。努力改过的份上，你就再。。。再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有。。。有我们这么多人在，我相信。。。相信队长不会再。。再让我们失望的。。。姐，你就。。就给队长一个机会吧。。”

小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动作幅度大而夸张。他的手用力摇晃着我的身体，晃得我有知如何是好。眼神无意扫过桌面，才发现，刚才还尽兴吃喝的人，此时此刻都不是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小飞说话。而连亦铭，站在小飞身后，双手插着裤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小飞。

“小飞，你别说了。”我用力扯过小飞，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人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姐。。。我说错了吗，我真的不希望看。。。看到你和队长现在这样子。。。你知道吗？我就喜欢看着你们两。。。两个好好的，好好地过日子。。。这样，我才。。。才有家。姐。。。我认你做了姐姐，你。。。你就让我有家的感觉，你知道吗？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小飞，我。。。”

“姐，你。。。你什么都别说，给队长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好吗？”小飞一把拉过连亦铭，将他的手叠在我的手上面：“姐，队长，你们。。你们现在是我最亲的人，答应我，要好好地，好吗？”

连亦铭的手掌，幑凉。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很用力很用力。他的眼神炽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左然，你答应小飞啊，快点答应他。。。”红玉催促着。

所有人，所有期待的目光都看向我。我一一望向他们，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左然，”连亦铭将我拥进怀，下巴轻搭着我的额头：“相信我。”额头落下一个他深沉的吻。

四周响起了掌声，还有小飞激动的叫唤声。

躲在那个温暖的怀抱，我的头又疼了起来。好痛，好难受。

“我。。。我想上厕所。”用力挣脱掉连亦铭的环抱的手，不敢多看一眼眼前的人影，我慌乱地挪向门外。

坐在厕所的马桶上，我蜷着身子抱着双腿，脑海混乱不堪。

“左然，你出来。”贝贝的声音在厕所响起，低沉而着急。

依然坐着没有动身。

“左然，我知道你在里面，听话，出来，别一个人闷在里面。”敲门声响起，让我无法再安静。

“你这孩子，”刚开了条门缝，贝贝就闪了进来：“你这孩子，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我轻轻拉起贝贝的手，没接话。

“左然，你看大家这样子，你还打算明天离开这吗？”

轻轻叹口气。

“今天这么多人在这为你庆祝生日，你也看出来了，你在大家心里的重要性。你要忽然间就这么走了，我怕他们心里指不定会难受成什么样呢。我看，咱们不急着走，你再考虑考虑，好吗？”

用力甩了甩头，想让脑海冷静冷静。听着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欢笑声，一声声直敲入心房。

其实不想走。

可是这个留下这么多不堪过去的地方，我如何做到心如止水地呆在这？如何做到直面它所给过我的一切？这道深深烙在心底的伤痕，我要如何去抚平它？

“贝贝，我已经决定好了，你就别劝我了，好吗？”看着还想开口长篇阔论的贝贝，我止住了她。

“好吧，既然你有自己的决定，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贝贝重重叹了口气，将我搂进了怀里：“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尊重你。”

“谢谢你，贝贝。”

“咱们之间，没有什么谢不谢的。行了，既然打算要走了，就高兴些才是。”贝贝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拉着我往外走：“在这呆了不短的时间了，咱们出去吧。外面的人该等急了。”

外面的人，已经摆好了生日蛋糕，点上了蜡烛，等待着我这个寿星的归位。

“阿姨，你去哪了啊，你看，好大的蛋糕哦。”乐乐一会没见我，看到我从门口进来就直往我的怀里扑。

“左然，生日快乐。”连亦铭将我拉到蛋糕面前：“许个愿吧。”

房间的灯全部被关掉，只剩下烛光闪耀出的微弱光芒，跳跃着照在每一个人充满期望的脸庞。

一闪一闪，忽时忽暗。

“来来来，咱们先唱个生日歌，唱完歌再许愿。”沉默许久的陈航说话了，他起了头，带着大家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简单的六个字，包含所有人的祝福。

被动地听着大家唱完歌，在大家的催促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在这美好的气氛里许下个心愿，可是满脑子的，都是想着明天要离开这，离开这，一个美好的愿望都想不出来。

已经没有什么愿望可言，因为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吹蜡烛，吹蜡烛，别愣着啊！”睁开眼睛，所有人围在蜡烛面前。在贝贝“三二一”的口令下，所有人腮帮子鼓足了气吹向蜡烛。

微弱的烛光，照耀着的每一张脸庞，看着都这样让人温暖。我一一都将他们铭记在心底，无论何时何地，都忘不了。

房间瞬间的黑暗后，明亮的灯光亮了起来，照得我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疼痛。

在连亦铭的牵引带领下，被动地被他带着切蛋糕，分蛋糕。一张张沾满奶油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甜蜜一口口从嘴里，流向心里。

如果幸福就犹如这嘴边的奶油，只要张嘴，就能拥有，就能一路甜到心里，该有多好，那么，是不是我就能够轻易的得到，轻易的拥有。

吃完蛋糕，拆礼物。一份份包装精美的礼品盒，让人眼花潦乱。从小到大，每一次的生日礼物加起来，都不如这一次的多。

可是，礼物再炫丽，又能如何？

看我没有动静，乐乐迫不及待地帮我拆起了礼物。

一个漂亮的心型音乐盒，打开就是动人的《婚礼进行曲》，两个穿着婚纱礼服的小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小飞得意地说，这是他送的，他要看到我和连亦铭，就像上面的两个小人一样，幸福快乐。

一个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放着把房门钥匙。连亦铭将它递到我的手心，紧紧握住：“左然，这是我在北区为你买的房子，是我们的新家。”

家？新家？我是个没有家的人，早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