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被吵烦了，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刺眼的亮光让我的眼睛很不适应，才睁开一条线，又被这强光给挡了回去。

再一次尝试睁开眼睛，我强迫自己适应这光线，然后，看到雪白的墙，明亮的窗，灿烂的阳光，和面前这一张张焦急不安的面孔。

“左然，你醒了，你可醒了！”

“姐，姐。。。。”

。。。

一句句的叫喊，一声声地呼唤。

终于还是回来了，回来这个我逃不走离不开避不了的世间。伸手，自然反应地摸向了腹部，这么平坦，这样光滑，该走的都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孩子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这么用心地寻找，这么痛苦的呼唤，这么心碎的忏悔，我以为，老天会看在我的一片苦心的份上，留给我一份念想一份希望，可是，它这么吝啬，吝啬到什么都不肯给我，什么都带走了。

“左然，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没有保护好你！”连亦铭将我抚摸肚皮的手紧紧握着，泣不成声。

“姐，你别难过！你。。。”小飞全身捆绑着纱布，打着石膏拄着双拐，哭得像个孩子。

“左然，听话，过去的咱们都不想了，不想了，好吗？我求求你，你开口说句话啊。”贝贝蹲在我面前，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使劲咬着嘴唇，使劲压抑着哭泣。

眼光一一扫过，然后，我看到了陈航，看到了躲在人群后面掩面哭泣的他。

这个场面我真的很讨厌，真的不喜欢。这些原本乐观的人们，我喜欢看他们的笑，不喜欢看到他们这样一张张痛苦难过的脸。我不要他们都为我这样，我不要，我不值得。

可是，我没有办法安慰他们，我连自己都管不好，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管他们。

将手从那握紧的掌心中挣脱，重新贴上肚皮。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左下腹，这就是李菲儿给我的那温柔一刀留下的痛吧，也留下我无尽的思念与悔恨。

看着挂着的点滴一滴滴有条不紊地滴落，舒缓，没有任何的压力。人生，如果能够像这样从容不迫，多好。许多的管子，连接在我身体的许多部位，错乱不堪。

“你个死丫头，一睡就是半个月的，你不知道我们大家有多么担心你!”贝贝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哭了出来，可是，这哭声，我听出了惊喜，听出了激动。

“对啊，姐，你就这么忍心一个人睡着，不理我们啊！睡了这么久，我终于睡够了。”小飞在陈航的搀扶下，在床边坐了下来。他轻轻拍着我身上的被子，又哭又笑。

“左然，好好休息，其他什么都不想，身体最重要，知道吗？”陈航也顺势坐在了床沿，他拼命地忍着眼泪，想冲我笑，可是，一开口，只有眼泪。

我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所有人的动作，就像在欣赏一场无聊的表演，面无表情，两眼无神。

“醒了就好，都别吵吵了，让左然安静安静吧。”连亦铭总结式地说道，所有人立刻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对对对，左然刚醒来，经不起我们这样大吵大闹的，大家都先出去吧，让左然好好休息休息。”陈航起身，替我掖了被子，又弹了弹输液管，招呼着大家出去：“看我，只顾着激动，都忘了自己医生的职责了。”

“大家都先出去吧，有什么以后再说也不迟。”陈航招呼大家往外走，所有人都听话地鱼贯而出。

连亦铭起身，在我的额头轻轻一吻：“你好好休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