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亦铭第二天一早赶了回来,长满胡渣满眼血丝一夜未眠。汽车直接将它拉到了医院太平间,让他去见公公婆婆最后一面。那个时候我正躺在医院时输着吊瓶,过度悲痛的我趴在地上没多久就晕了过去,王伯伯他们把我送到了医院。
后来的事情是王伯伯告诉我的,他说连亦铭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太平间里,不让任何人进去。他跪在双亲的遗体前,头伏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很久很久以后,他让王伯伯去要了盆清水,说是要给爸爸妈妈擦擦身子。
王伯伯把水端了进去,想帮着一起擦,被连亦铭拒绝了。他先公公后婆婆,从头到脚边指甲缝都没有放过,里里外外来回擦了好几遍。直到王伯伯实在看不下去,叫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把他强行拉了出来。
然后,他一个人回到家里,在储藏室呆坐了半天,又在公公婆婆的卧室坐了一宿。
隔天一大早我不顾医生的再三劝阻,强行出了院。拖着疲惫无力的脚步回到家。王伯伯一行人在客厅坐着,都沉默地吸着烟没有说话,看到我回来,王伯伯迎了出来,指了指公公婆婆的房间后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用力吸了口气,推开了房门。看到了一年没见的连亦铭时,我已经快认不出他了。几乎一夜之间,他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军装上衣扣子和领带都敞开着,胡子已经密密麻麻布满脸,眼睛通红,声音沙哑。地上铺满公公婆婆的相片,他坐在相片中间,眼神无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走了过去蹲下身,想把照片收拾起。连亦铭一看我碰相片,发了疯似的打掉我手上的相片,一只手把我打趴在床上,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扯着嘶哑的声音喊着:“你不是说会照顾好我爸妈的吗?他们为什么还会死!”边说边用力地拽着我的手往床角磕去。
我憋得满脸通红,已说不出任何地话。连亦铭还在用力地甩着我头:“你说,你说啊!”他的眼光满是仇恨,看着让我害怕。我忘了挣扎,使劲张着嘴,使劲看着他。
门外的王伯伯听到声音冲了进来,看到这个阵式,连忙让大伙手忙脚乱地掰开了我们。连亦铭好不容易松开了我,“啊”地怒吼了一声,转身一拳头捶在了房门上,房门立刻破了一块,连亦铭的手也渗出了血。
王伯伯看着连亦铭,又看看我,捶胸顿足道:“他们老两口尸骨未寒的,你们两口子倒先闹开了。像什么话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行人一看打头的走了,胡乱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都散了去。
后脑勺钻心地疼,我伸手摸了摸,有血。眼前短暂地一晕,我拾起一张公公婆婆的合影,勉强着站了起来。绕过堵在门口的连亦铭,我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头疼得厉害,眼睛疼得厉害,膝盖胳膊疼得厉害,浑身上身就像要散了架似的。
连亦铭快步走了出去,然后重重地带上门,“砰”地一声惊得我差点跳了起来。我看着手中照片中公公婆婆笑容灿烂的合影,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抚摸着相片,边哭边说:“爸,妈,你们丢下然儿就走了,以后然儿该怎么办,怎么办?”念叨了会,眼皮打起了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