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切尔怔怔的看着那枚根本就是雕刻出来的秒针动了，逆向转动了一格，随后，又是一格。

啊……

刺伤他的荆棘尖刺缓缓抽离了伤口，充斥了他整个视野的荆棘退回了泥土中，不一会儿，地面上完全没有了荆棘存在过的痕迹，就连那些证明它们曾经生长出来过的大地的孔洞也开始收缩、“愈合”。

时间……逆流了……

阿切尔茫然的朝周围看去，雾茫茫的一片，完全没有了导师们的身影。

“雅各布……”

这片雾霭之中，一把摇椅发出了轻响，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躺在里面，熟悉的栗色长发已经枯萎，她正向他伸出手，“到这儿来。”

“母亲……”他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而，一道血线出现在妇人的颈部，鲜血，四溅。

不！

“逃啊！逃离这里！”

他看见地上细长的阴影，循着影子，他抬起头向上望去，高高的的绞刑架上，吊着一个人，漆黑的身影逆着光，那阴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跑……”

前后被两把剑穿插透胸的鸢低垂着头，保持着那个姿势死去了，想必直到他的死前，脑海中还带着无比的惊骇。

再抬头看向之前的那个妇人，摇椅上只剩下一把森白的骸骨。

不。

这不是真的。

阿切尔跌坐在地，不断的向后挪动，那三个沉寂在他记忆深处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雾霭之后。抱住自己的胳膊，成年后第一次重新像个害怕的孩子一样浑身发抖起来。

“唉……”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一个人在他身侧挨着他坐下来，“我以为经历了那些你再也不会选择逃避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米凯尔。”

他穿着黑袍的兄弟就坐在他身边。

“这不可能。”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眼前所发生的事，怔怔的盯着眼前的兄弟，“难道你死了？你的鬼魂一直纠缠着我？”

米凯尔翻了个白眼，“考虑那些毫无用处，阿切尔，对你眼下的情况毫无意义。”

“那我应该考虑什么？”

“为什么那日你会失败？阿切尔，你问过自己吗？”

当然。“因为我太自大了，当我发现那个黄金骑士是圣骑士假扮的时候，我毫无反抗之力……”

“你居然用阶级去划分敌人的实力！？”米凯尔瞪大了那双和他一样的琥珀色眼睛看着他，“无论是黄金骑士还是圣骑士，都不过只是个名号罢了，如果我告诉你，那日你可以打败那个圣骑士，你可以杀死他，甚至不需要以鸢的死为代价，你相信吗？”

他站了起来，低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嘲讽，“这不是妄想，今天你所遭受的一切本可以避免的，不过，也不能怪你，毕竟那件事是你从未遇到过的，十四岁成为正式的刺客，你从未任务失败过，你当时被吓坏了，阿切尔，像个孩子一样，你感到自己无力、无助……”

“你想说什么？米凯尔。”他打断了他的话，任何时候，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兄弟的冷嘲热讽。

米凯尔勾起了嘴角，露出他最讨厌的轻挑的笑容，“我问你，黄金骑士和圣骑士是怎么产生的？”

“黄金骑士是教廷光明骑士能被授予的最高荣耀，圣骑士是通过魔法与药物改造过体质的强大战士，凭借这个体质他们能突破常人无法突破的一些瓶颈。”

“所以这就是你分析出的你和雅克的差距？”米凯尔冷笑一声，“也许体格、体质都有所欠缺，但是阿切尔，我亲爱的弟弟，你最缺乏的，是一颗信念坚定的心，你已经失去了你的信仰，那样的话，鹰，将从高空坠落。”

信仰……什么？

“快点。”米凯尔看着他，收敛了嘴角的冷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担忧，他皱起了眉，“没时间了，阿切尔。”

“什么没时间了？”他追问道，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还不够格知道。”

米凯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映满了眼帘的荆棘，那荆棘丛中的石板上的指针化为了一道金光，钻入了他的眉心，那是，炙热的一股力量——

-

“喂，海姆达尔。”海浪将山崖侵蚀出壮丽的弧度，百米海崖的尽头，两名黑袍人站在高崖的边缘，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盏发出幽蓝光芒的提灯，迎风，黑袍下摆猎猎作响。

“依然是野兽。”提着灯的那人淡漠的说道。

“又是野兽？”

“三分之……一。”

“很可观了，不用去找找吗？”

“‘他’自己会找过来的。”

“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之后？”

“命运在召唤他，他肯定会来的。”提着灯的黑袍人转过身往回走，“命运也曾经召唤了你。”

另一人微微一怔，与执灯者擦身而过，他也转过身朝执灯者走去的方向看去。

那里，伫立着一座漆黑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