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笙歌的城市此时在雨幕冲刷下别有韵味,街上雨伞形成斑斓色彩与霓虹灯交相辉映,高楼林立掩盖下的贫民区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我一向不喜欢医院里药水的味道,浓烈刺鼻,很容易呛着人。我从不觉得在医院里边能治得好忧郁症,我反倒觉得在这里边儿能患上忧郁症。
据说,这是白水的朋友。
我和粉笔头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病房,我把粉笔头拉来只是因为我从来都对忧郁症的人有些恐惧。
这是一家老旧的私立医院,这两年几乎成了精神病院。
病房间里面极高也宽大,窗子狭长且尖尖地耸着,离漆黑的橡木地板老高,伸手根本触不到。
几缕微弱的红光,透过格子玻璃射进来。把四下里比较显眼的物件照得清清楚楚。然而,房间远处的角落、雕花拱顶的凹陷处,却无论怎样都照射不到。
阴沉、幽深、无可救赎的忧郁之气笼罩着周遭的一切。
“莫……梵?”我瞅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边思索着他的名字边问道。莫梵,莫烦,有趣。
他面如死灰,头发又软又薄,蛛网一样稀稀拉拉。眼睛大而清澈,明亮得无与伦比。鼻子是精致的希伯来式样,鼻孔却大得离谱。嘴唇有点薄,颜色暗淡,但轮廓绝顶漂亮。
下巴造型很好,但鲜有活力,并不引人注目。这样的五官,再配上太阳穴上面异常宽阔的天庭,可以说这样的容貌,谁看了都会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他听见我的声音,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而已,并无回应。
白水叫我来找他其实也没多少事情,我完全可以只打个电话给护士问一下。只是我好奇白水的朋友长什么模样,或者说什么模样的人才能和白水成为朋友呢?
事实证明,是像粉笔头和莫梵一样一副懒样的人。伪装及高冷。自闭及忧郁。
我需要询问的事情真的很简单,我觉得白水是不知道这所医院及他朋友的联系方式才拜托我来帮他询问的。
“你……”我小心翼翼地说着,眼前一阵黑,我没脑子地觉得莫梵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接着把我吞进口中,一点一点地搅碎,再吐在地上。
接着,鲜血就如同红颜料一样在地板缝隙中蔓延,瓷砖则会像喝了玫瑰酒似的绽放出哥特式的深红颜色。
“你在这儿过得怎么样。”
粉笔头打断了我的话轻描淡写地说,我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但我随后发现“物以类聚”这个词说得真是不错,莫梵抬头看粉笔头的眼神中少了许多他面对我时的空洞。
“不错。”他甚至没有想一下就回答了。我明显得感受到他没有认真地思考过我的问题,我觉得此行很浪费,然而粉笔头却像平常一样和我再一次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每个月回答一次这个问题,抑或是每个星期?”粉笔头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莫梵的五官那一刻蹙了一下,随即他往旁边挪了挪。暴力是全世界人类的交流方式。
“每天。”莫梵的手指不停地在床上摩擦,我很好奇他在摩擦什么,顺眼地蹲下就往下面探了一眼。余光瞥见床下有着什么东西。
莫梵的目光恰不逢时地落到了我的身上,冷冰冰的,我打了个寒战。
“别看了。还没接到通知么。”莫梵的语气仿佛机器人的声音波澜不惊,没有温度。
与粉笔头无时无刻不伴随着尖锐讽刺拖长音的木制嗓音大相径庭,但却不约而同地都让我感受到了他们的不屑一顾。
“如果你不想死,那么就别看了。”莫梵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牙齿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碰擦的脆响。我顿然受到了他的愤怒,他要么是不善于表露出情感,要么就是在隐忍。
我翻看着床边莫梵的病历,轻度忧郁症,入院治疗时间是……十个月前。
虽然我不懂医,但我常识性地认为轻度忧郁症不需要十个月的时间,那么他为什么不出院呢?我猛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白水。
好像和这个号码……差一位吧。
我翻看着通讯录,在搜索栏中输入了“白水”,随后出来了他的号码,我默念着他的号码,又迅速地找到手机通话记录,将这个号码与前面的比对。果然……差一位呐……
那个陌生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可惜我早已自以为背熟了白水的电话而沾沾自喜,却全然忘记通讯录里的联系人打来时会出现名字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