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碧色衣服婢女点燃了烛火。木檀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饭菜,三人坐在桌前。
洛老爷子笑道:“悯月倒真是贤惠,岳家果然会教导女儿。”
岳悯月羞红了脸,大方得体的笑着说:“嫁入洛家是小女福气。”
洛然在一旁默默的吃着饭菜,突然道:“爷爷,我想纳妾。”
场面蓦然静止。
洛老爷子沉默一会儿:“为什么?”本着大家之女,此时的岳悯月强撑着姿态,端坐在一旁。
“孙儿喜欢。”洛然从容道。
岳悯月强撑着笑意,默默在一旁吃着。
洛老爷子想了想:“纳妾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哪家姑娘,别脏了洛家门楣。”
洛然自信的笑:“那位姑娘貌美如花,贤淑端庄,一手丹青颇负盛名。爷爷,这位姑娘可合我洛家门楣?”
洛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洛然,虽说暮年可脑子还清醒的很,老爷子立即就反应出是谁。
“墨衫?”
''“爷爷聪慧。”
岳悯月忍不住道:“不可!”她话音刚落,洛然看了过来:“为何不可?”
这对年轻夫妇对望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
洛老爷子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眼前一对夫妇。
岳悯月红了眼,满腹委屈就喷涌而出:“阿然!为什么?”
“既然爷爷都没有多大意见,你有何来为什么?”
洛然知道自己欠墨衫的太多。
她应该是洛府的正妻。
她才是他最爱的人…
岳悯月哑然。她强忍着泪水,起身道“我吃好了。”转身离去。
洛老爷子按了按眉心“墨衫身份太过扑朔迷离,但终归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之辈。”他叹了口气“我也老了……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爷爷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
洛然大喜“多谢爷爷成全。”
洛老爷子疲惫的一笑“我乏了,各自休息吧。”
洛然起身深深作揖。
墨衫坐在凳子上,靠着门槛发呆。
浮生半日闲。
墨衫目光微微有点呆滞,尽管她多次警告过自己不许想他。可今天她又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他。洛然。
墨衫很多次梦魇到他,她总是猛的睁开眼,眼角湿润一片。
梦魇里,洛然着一袭红色喜服,牵着岳悯月,一脸冰冷的看着她。
洛然牵着岳悯月走过十里红毯,周遭婢子撒花,花瓣落满两个人的肩头。墨衫在后面追着喊着,跌跌撞撞。
十里地毯不长,可墨衫似跑过千山万水,却依旧追不上洛然。
洛然始终没有回头。墨衫听着司仪高声唱诺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时候跌倒在地,小腹传来的疼痛让她回忆起她第一个孩子。她挣扎着绝望着,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中,然后惊醒。
墨衫下意识摸摸小腹,平坦如初。那孩子终究是回不来了。
想着那个无辜的孩子,墨衫清冷的眸子里隐隐有波澜。
雨城下雨了,依旧是一样的绵绵细雨。
碧锦看着绵绵细雨,不禁俏皮了一句“你说这雨,我打伞不是,不打伞也不是,那我要怎样?”语罢还长叹了一声。
墨衫听了,低声笑了。见惯碧锦沉着淡定稳妥的模样,今日见她小小俏皮一下觉得新鲜。
碧锦按例出门卖香料,而墨衫看着雨,带了笔墨纸砚,便出门了。
鬼使神差般,她走到了与洛然初见的地方。
下着小雨,墨衫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细细的水珠。她走到那个地方,这么久了,这对桌椅还在这儿,只不过画上了岁月的痕迹。
她坐下,铺开宣纸,提笔画下了细雨中的雨城。
秋雨微微有点刺骨,一阵袭人寒意。街那边的梧桐叶已掉的差不多了。时过变迁,墨衫琢磨了一下,这似乎已到了深秋,快步入冬日了吧。
不知画了多久,而街那边的那青衫男子又站了多久。
他手握一柄油纸伞,伞面只有一句:蒹葭苍苍。
他缓缓走过来,将伞移到墨衫头顶,眼圈突然红了。声音微有哽咽“姑娘,可否为在下画一幅山水?”
墨衫身体一震,执笔的手一抖,鼻尖盈盈是那人身上的檀香。
她眸子里盈满泪水,抬首,长长的睫毛上沾了雨珠。一滴泪自眼眶流下,墨衫朱唇颤抖“洛然……”
多久了。
两人再次相遇一如初见。
人的模样没有变,景物萧瑟,可人心却不复从前。
他们这一次的相逢,是久别重逢。
隔开恩怨情仇的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