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自以为容易受伤的年纪,我们都太过于保护自己,以至于遇到问题我们总想深埋心底,而不跟相关的人提起。可往往总是这些在复杂时光里反复堆积的问题在我们心头缠绕,擅自交错。
我们不由自主地幻想着远远脱离事物本来面目的情节,那些原本简单的故事在我们的脑洞下变得越发可怕,越发迷离,甚至我们真的已经忘记了它之前清澈的样子。
“欸,你要说什么来着?”冉溪随便翻着一本书问。
“是这样的,”路铭已经组织好语言了,满目愁云“我妈不让我学文科,不过我在选科的时候依旧选了文科,我真的选的是文科,”路铭说到这句的时候死死地盯着冉溪,试图努力地证明着什么,斩钉截铁,“但是还是被我妈给截了,她竟然串通小老头把我的志向改成了理科,所以现在我只能学理科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
“这……你妈是为你好啊?你不也挺喜欢理科的吗?”冉溪有些不理解路铭为什么这么激动,明明就是很喜欢理科啊,理化生都很强呢……
路铭也解释不清楚,难道要他说“我是为了你才想要选文科的”吗?他绝对说不出口。“欸呀,我也解释不清,反正就是很郁闷。”路铭挠挠头,胡乱翻着页。
“那好吧。”冉溪依旧不明不白的,但是她也不再问了。两个人就无聊地翻了一会儿书,后来冉溪谨慎地在11点之前回了家,免了一顿审问。
这个寒假来得太凶猛,迎新年,走亲戚,招待客人,祭拜父亲,补作业,冉溪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她没有因为过年的喜庆而笑颜舒展,也没有因为父亲的离世而暗自落泪,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仪式,她只需要走完全程就好。
值得一提的是这年春节她去了跟父亲有关的另一个地方——蓝阿姨的家。
那是年后的一天,那天吃过午饭冉妈妈突然叫冉溪去蓝心玲家拜访一下,冉溪愣住了,去蓝阿姨家?而且还是母亲主动提出的……看来,有一天那些曾经无法释怀的伤痛真的会悄悄地释怀。
冉妈妈没有解释为什么让冉溪去拜访蓝心玲,只是没忘了让冉溪带了一些营养品过去。冉溪心领神会,没有问原因,倒是很开心去这一趟,毕竟这是曾经关爱自己的人,毕竟这是给予过爸爸温暖的人。
见到冉溪的那一刹那,蓝心玲哭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久久发不出一个音节。对于冉溪来看望自己这件事,蓝心玲满怀感激,她一直视冉溪为自己的女儿,热闹的春节里她是多么渴望见到冉溪啊!
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乖巧听话懂礼貌,并且曾经跟自己很亲近,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儿有着跟冉术海相似的眉眼,她的骨子里流着跟冉术海相同的血液。
那天见到蓝阿姨,冉溪才知道自己有多坚强。原来父亲去世后,蓝阿姨就辞去了工作,整日呆在家里,不出门、不化妆、不购物、不联系朋友——那个说要许她一个婚姻的人离开了,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冉溪不由无尽地同情起蓝阿姨,她比母亲更可怜,母亲至少还有自己,还有支撑她笑对生活的东西,蓝阿姨却什么都没有,父亲没有留给她任何东西,甚至,连一个孩子也没有。
在蓝阿姨面前,冉溪成了值得依靠的那个人,她记得那天自己说了好多宽慰的话,变得连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坚强。
蓝心玲记得冉溪说过最动听的话——蓝阿姨,您是我们的家人。
您是我们的家人,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句话啊,这是蓝心玲许久未曾体会到的家的温暖。
她知道,从那天起,自己有了一个女儿,冉溪知道,从那天起,自己多了一个妈妈。
回到家冉妈妈没有问起蓝阿姨的情况,只是嘱咐冉溪以后要经常去看望她,彼时正在扒饭的冉溪听到这句话突然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她想,这下天堂的父亲会放心了吧,他的爱人终于肯为了他不计前嫌。
后来时间过得很快,寒假匆匆忙忙地过去了,匆匆忙忙中,新的学期开始了。
冉溪是到了新班级后才发现原来4班是重点班,重点班!!!原来(1)班和(2)班是理科重点班,(3)班和(4)班是文科重点班。
分科后的班级是按照期末考试所选科目的分数决定的,冉溪没觉得自己期末考得多好,但是却被分到了重点班,真是意外!是的,只是意外,没有惊喜。冉溪对重点班无感,在哪里都一样。甚至,重点班反而会令人讨厌。
路铭在(6)班,与冉溪的(4)班只隔着一个班,却是一个理科班一个文科班,一个普通班一个重点班。这距离是无比可怕。
重点班在冉溪的心里是一片水深火热,她惶惶度日,整日谨言慎行,低调到了尘埃里。而路铭却在普通班里如鱼得水,自得其乐,仅仅开学一周便混成了班长。他们在迥然不同的环境里过着背道而驰的生活。
新班级里几乎没有冉溪的老同学,她索性愈发安静愈发沉默,就像刚到(10)班那样,是那种一个学期下来副科老师都不会将她名字和脸庞对上号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班级里没有路铭和廖一梵那样亮晶晶的男生,这里的男生是清一色长着满脸青春痘的每日戴着眼镜埋头苦读的书呆子,他们没有精力变成阳光灿烂的路铭,也变不成桀骜不驯的廖一梵。
所以,冉溪不用担心自己会每天为了在意的谁而敏感不安,也不用担心为谁的喜欢所烦扰焦虑。相应地,她的成绩在这一片紧张严肃却又恰好的氛围里缓慢前进,像是慢慢吐丝结茧的蚕。
由于教学楼的洗手间都在楼层的左右两边,冉溪每次去洗手间都会经过路铭的班级。路铭是在开学一周后就发现了冉溪去洗手间的规律——每次都是一个人快步走,上午课间去一次,下午第二节课间去一次,第三节也去,不过是去洗苹果,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去一次。
而冉溪经过(6)班时的每个身影都会被路铭捕捉到,因为这时候的路铭不是靠在走廊外的栏杆假装发呆就是恰巧在教室门口跟别人聊天。
有没有人告诉你,其实所有的巧合都是蓄意而为,所有的不经意都是精心制作?
陈茉跟路铭同班,他们之前的交集不太多,有些交流也几乎都是因为冉溪。但是现在不同了,重新分到同一个班级的大家异常珍惜这份缘,而且陈茉又是冉溪的好朋友。所以作为班长,路铭总会习惯性地照顾陈茉一些。
久而久之,有些“好事者”便看出了端倪,暗地里说路铭和陈茉是一对。当事人路铭和陈茉对于坊间传闻自然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不过依照他俩的性子,谁都不屑去跟那些人解释,清者自清。
本来也没什么,但最可气的是大嘴巴张婧竟然也在(6)班!不得不说,有时候有些事是命定的,是你的就是你的,逃不掉。这样,就算冉溪远在重点班,也能对路铭和陈茉的事情略有耳闻,张婧唯恐天下不乱。
冉溪和陈茉自从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就几乎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因为重点班跟普通班的作息时间不太一样,陈茉有来找过冉溪吃饭,但两个人的时间总是有些冲突,后来干脆就不在一块儿吃饭了。
陈茉是活泼主动的人,所以她很快就在新的班级找到了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去洗手间的新朋友,而冉溪却迟迟没有主动跟班里的女生交往,一直是独来独往。不是她不想跟别人交往,是一个人习惯了,与孤独呆久了,便不觉得孤独了。
这天冉溪又是一个人吃饭,她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默念手里的英语小抄。
重点班就是这样,老师要求大家口袋里随时装着可以背诵的东西,早操前和吃饭排队这种等待的时间可以记一些东西。一开始冉溪是抗拒的,觉得这样做太惹眼,就显得自己知道学习,但是后来习惯了就觉得没什么,我们终会变成我们讨厌的样子!
“嘿,冉溪!”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们重点班这么用功啊!”与冉溪中间隔着一个人的张婧从前面歪歪扭扭的队伍中伸出头。
此时正在记单词的冉溪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慌忙抬起头,恰好看到张婧笑嘻嘻地冲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