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对不起 对不起
第二十九章 对不起 对不起

行驶了大概十几分钟,冉溪乘坐的车子在市医院的门口停下,路铭一看车子来到了市医院,心里“咯噔”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一些什么。

司机知趣地紧跟着停下,路铭一边付钱一边看冉溪,冉溪付过钱便飞快地朝医院门口跑去,路铭顾不得拿司机找的零钱拔起腿跟上冉溪。

路铭一路紧跟着冉溪,冉溪一路神经质般跌跌撞撞地找病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414,她甚至忘了414在四楼,而是在二楼急匆匆地寻找着 。

“你在找哪个,是414吗?”路铭看到乱成一团的冉溪,终于忍不住开口。

冉溪茫然地看了路铭一眼,然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路铭看到冉溪的反应后迅速地拉起她的袖子在走廊里跑起来。

两个穿着市高中校服的少年在满溢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的医院走廊里旁若无人地奔跑着,狭窄的走廊,暗白的灯光,两个人的脸颊微微发红。

跑到四楼后,路铭熟稔地找到了414病房。门是虚掩着的,远远地,不大的病房里沉闷的哭泣声从窄窄的门缝里溢了出来。

就在路铭将要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冉溪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有些蛮横地推开了门口的路铭,将路铭与那一屋子的悲痛隔开,而后自己轻轻推开门轻盈地钻了进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路铭的手横在半空,目光执拗地定格在眼前的这扇木门上,像是要穿过它洞悉门内的世界。可是他不能,这是冉溪的私事,不是一般的私事,这是旁人不能踏足的。而他,不过是她区区一个同学而已。

路铭在病房外的长凳上坐下,目光呆滞。病房里传来一波又一波哭声和喊声,像是冉溪的声音,又好像不只是她的声音。路铭呆呆地在长凳上坐着,他的面前不时地有各种脚匆匆走过,走乱了他原本就不安的心。

病房里堆满了人,冉溪像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局促地站在门口挪不动脚步,只有不断涌出的泪水在提醒着面前的悲伤。她尚且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汹涌的眼泪却先知般地帮她做着判断。

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病床上睡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边围着一圈又一圈满目沉痛的人。冉溪的母亲坐在病床前,病床前还坐着另一个女人。

“爸……”冉溪踱步到病床前,哽咽着。

病床上的那个人双眼紧闭,脸部臃肿,斑斑血迹猩红地闪耀在白色的被单上,醒目又刺眼。病床旁边的心电图仪上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一条绿色的直线。

冉妈妈听到女儿的声音,激动地抬起头:“你来了,你,你爸他——”这个四十岁的女人满脸通红,目光浑浊,头发凌乱,一向仪容得体的女强人这时看起来狼狈又颓废。

“我爸他,他怎么了?”冉溪慢慢地蹲下去,机械地把手伸向病床上看起来毫无生气的父亲。

冉妈妈触及到冉溪死水般的目光,条件反射地把脸转了过去。半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回应冉溪,甚至没有人抬头看她。

“你们说啊,我爸他到底怎么了?”冉溪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开始不受控制地猛烈地摇晃着病床上熟睡的父亲。

“你爸他出了车祸,他在给你买蛋糕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他已经……”蓝心玲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两只手仅仅地握着冉术海的手,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她说不下去了……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与父亲最后的对话飘在眼前,呼啸在耳边,嗡嗡作响:

小溪,你今天可以来这边吃饭吗?蓝阿姨为你做了你爱吃的菜……

爸,我今天不回家吃饭,再说了,妈说今天不能去你那边。

……小溪,生日快乐。

……

“对不起……对不起……”冉溪慢慢跪在了地上,眼泪已经干涸,剧烈的悲伤已经不能通过直观的液体来释放。她不知道自己在向谁道歉,也不知道道歉有什么用,但就是机械地重复着干瘪的语言。

“对不起?对不起能干什么?你跟谁对不起……”蓝心玲依旧没有看冉溪,她紧紧握着冉术海的手,眼眶里又溢出行行热泪。

蓝心玲一直对冉溪视如己出,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对冉溪呢?

蓝心玲是冉术海工作上的朋友,也是冉妈妈这么些年来对冉爸爸疑神疑鬼的“罪魁祸首”。

蓝心玲比冉术海小五岁,她的丈夫在他们结婚一年后就因病去世了,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过。虽然她跟冉术海是好几年的同事加朋友了,但在冉术海的婚姻破裂之前,蓝心玲并没有做过任何一件破坏冉术海家庭的事情,直到冉术海终于摆脱了充满怀疑的婚姻,他们才暂时住在了一起,不过,冉术海还没来得及许她一个婚姻就……

冉妈妈茫然地看了看蓝心玲,又无力地看着卑微地跪在地上的女儿,不知所措地摇着头:“小溪,不是你的错,这不能怪你,这——”冉妈妈伸手去扶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女儿,可是,任凭她怎么用力,冉溪就是执拗不起来。

“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拒绝爸的,我太自私了……”冉溪转向自己的母亲,她的手轻轻地拽着母亲的裤脚。

冉妈妈无措地看着女儿,不知道在这个场合下自己能做什么,这种与至亲分离的事情于她们都是第一次。

“小溪,快起来吧,出了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对,先起来再说,跪在地上坐什么啊你?”

“小溪,听话,起来……”

这时候冉溪的舅舅和小姨们纷纷开口了,他们心疼地去拉地上的冉溪。谁知冉溪的力气特别大,不管谁拉她她都固执着不起来。

“哭有什么用?你能把你爸哭回来吗?”这时一直在一旁冷着脸红肿着眼的冉溪的小姑开口了。冉溪的小姑在冉溪父母离婚之前对冉溪母女就不是很满意,发生了这个事情她更是对她们有偏见了:这两个女人是害死自己哥哥的凶手。

“就这样吧,别上演父女情深了,让医生来处理吧!”冉溪的小姑鄙夷地看了冉溪和冉妈妈一眼就开始往门外去喊医生。

本来冉术海在冉溪赶到的10分钟前就已经停止了心跳,是冉妈妈哭着喊着求其他亲属等冉溪来了再让医生处理,冉溪这才见了冉术海的最后一面。

冉妈妈一向是精干自强的女人,这次却注定为了冉溪而向那些她不待见的人低声下气。

“我错了,我错了——”冉溪哭哭凄凄地重复着,“爸……”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将要和父亲分开,这一次不是像爸妈离婚时那样只是不在一个家里生活,这次是永久地分开,从此再也见不到。

路铭在长凳上都坐得腿麻了,病房里乱慒慒的哭泣从没有停歇过,他担心地朝病房的门口看了又看,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去门口看一眼。

路铭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当他正要透过门上的小窗户探视门内的情况时门突然开了,然后路铭一头撞上一个人。

“你谁啊你?在这儿干嘛呢?”冉溪的小姑被这个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高个子男孩吓了一跳,语气不善。

路铭也被吓了一跳,他支支吾吾:“我,我找冉溪……”

这下冉溪的小姑更加生气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路铭一通,然后没好气地问:“找冉溪?你是她什么人啊?”

路铭明白这么冒失地出现在病房门口太不礼貌了,但是没办法,他是真的很担心冉溪的情况:“我是她同桌!”这句话说得信誓旦旦,铿锵有力,路铭的脸颊都被憋红了。

“同桌?同桌就想管我们家的事情?省省吧你!”冉溪的小姑说完就冷笑着走了,留下路铭在原地不知所措。

由于门是开着的,并且冉溪的小姑一向是大嗓门,屋里的人都清楚地听到了门口的对话。冉妈妈吃惊地看了冉溪一眼:“谁在外面?”

冉溪这才清醒过来,她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忽然站起来拔腿就向门外跑去。

“你在这儿干嘛啊?快走吧你!”冉溪看到杵在门口的路铭就使劲地往外推他。

路铭不顾冉溪的隔离,死死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想留在这儿帮你!”

“帮什么啊你?你能帮到什么?”冉溪的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决堤的眼泪同时被吼出来。

路铭见状一下不知该怎么办,但口气却不依不饶:“我想在这儿跟你一起啊——”

“你到底干嘛啊?来看我笑话吗?”冉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啊,你说什么呢?我……”路铭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一大堆人挤到了一边,他转身看到了刚才遇到的那个凶凶的女人,她和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行色匆匆地推开病房的门,紧接着刚刚还在跟他吵的冉溪也疾步跟上医生和护士的步伐进了病房。

路铭犹豫着 ,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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