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扼住了，她不能呼吸，不能开口，可怕的回忆张牙舞爪地在眼前叫嚣，那个恶魔般的夜晚、那个致命的巴掌、那只可怕的老鼠……

“不能，不能这样……”冉溪的双脚好像被束缚了，她脸色发白，嘴里不住地呢喃。

“什么不能？他可是欺负了你，怎么着也得给他个教训啊！”廖一梵被浇了冷水，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冉溪怔怔地走向杨振，突然，她一下跪坐在地上，眼眶里骤然涌出满满的眼泪。

“冉溪你疯了吧，干什么呢？”一旁惊呆的廖一梵生气地去拉冉溪起来，冉溪没有看廖一梵发怒时血红的双眼，执拗地半坐在地上，她卑微地去扯杨振的衣袖，哽咽个不停：“对不起，对不起……”

杨振厌恶地挣脱掉冉溪的手，他冷漠的眼睛足足盯了冉溪十几秒，然后，“呸！”杨振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少许唾液不安分地溅到了冉溪的脚上。

这一刻，杨振恨极了冉溪，是啊，他恨极了她。那么多事情郁积在心里无法找到出口：

他在她课桌里放老鼠纯粹是想逗逗她，想看她生气时的可爱模样；在发现戚果果要自己教训的人是她后，他是多么想放她走，可他不能，那样别人会看扁他，所以只有象征性地让其他人给了她两巴掌……

杨振痛苦地想着：当年在全班同学面前受了那么大的耻辱以至于被迫转学他都不曾真正恨过你，可今天你却又找人将自己屈辱于这里……冉溪，我恨你！我恨你！

几乎是同一瞬间，廖一梵一脚踹向杨振的上半身：“你他妈找死是吧！不想活了，不想活了是吧……”廖一梵气急败坏，骂骂咧咧，不顾冉溪的惊愕。

此时暴怒的他与平日可爱的玩世不恭的叛逆少年判若两人。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廖一梵，一个逗留在在街头混混圈子里的血性少年。

冉溪在廖一梵要踹杨振第二脚的时候发疯似的张开双臂护住了杨振：“不，不要这样，求求你，求求你……”

廖一梵急红了眼，他愤怒地去扯冉溪的胳膊：“冉溪，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该不会是喜欢这小子吧……”

路铭伴随着廖一梵的话音破门而入，目睹到屋内的一切，他愣住了，以为廖一梵在欺负冉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他冲上去一下把廖一梵扑倒：“你干嘛呢！”廖一梵猝不及防，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路铭不顾廖一梵的震惊，心疼地将冉溪从地上拉起来：“你喜欢他？”路铭指着杨振直直地盯着冉溪。

旁边凶神恶煞的廖一梵的人一看突然冒出来一个跟自己老大动手的人，这个人还是那天跟廖一梵打架的那个小子，下意识就要抡起胳膊揍路铭。

廖一梵在路铭挨揍之前及时制止了刀疤他们的动作：“别，这是我跟他的事，你们不用管。”

说完廖一梵一拳揍向路铭的左脸：“丫的没你事儿，你插什么手！”挨了拳头的路铭想也不想就要挥拳头砸廖一梵，就在这时，“停！”，路铭身边的冉溪颤抖着大喊了一声。

冉溪错愕地盯着路铭，她没想到路铭闯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是否喜欢杨振，她伤透了心，指着路铭的胸膛喘着粗气：“够了，路铭，这里没你的事。”

然后冉溪转过去面向廖一梵：“对不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不要管我了，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说着，冉溪脸上就源源不断地流着浑浊的泪水，她蹲下来去拉杨振起来：“你走吧！你走吧！……”然后她转向戚果果：“还有你，你们走吧，快走吧！”

“你这是干嘛呀？”廖一梵看到死活不买账的冉溪有些生气，不由提高了语气，“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

路铭一看廖一梵对冉溪的口气不太友善，不明情况的他气呼呼地一把揪住廖一梵的衣领：“你怎么跟她说话的？”其实廖一梵在说出那句重话的瞬间就后悔了，他心疼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又看看混乱的一屋子人，无言以对。

冉溪疲累地看着突然变得冲动易怒的路铭，她恨恨地推开他，声泪俱下：“你走！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你只会冷嘲热讽，只会生闷气，只会埋怨别人！”

路铭看向冉溪，他的眼睛里装满了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冉溪？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路铭吃吃地问。

“你就是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我前段时间遭到了别人的掌掴，你不知道我接连被别人陷害，你离我这么近，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你早已忘记了我，忘记了小时候的记忆，忘记了曾经的约定……路铭，你太凉薄。”冉溪夹杂着泪水的话一连串蹦出来，不管轻重，不分利害。

路铭被戳中了心，他也提高嗓门，一字一句：“你说我忘了你？这几年我一直在到处打听你，我知道你六年级全市书法大赛得了第一；我知道你初一一直被一个叫张龙的男生罩着；我知道你初二被外校的一个男生穷追不舍……这些我都知道！”

冉溪听着路铭的细数眼泪却更加凶猛，她难以置信地喃喃着：“不，你还是不知道，我……”她还没说完，这时“嘟——嘟——”冉溪的手机响了。

沉闷的手机震动声接连不断地响彻在这个封闭的屋子里，冉溪在第二波震动到来的时候才接了电话，这个电话持续了仅仅二十秒，这期间冉溪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听着，脸色突然大变，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就推开路铭跑出去了。

路铭永远记得，冉溪跑出去的时候是疯狂的，冲动的，迅速的，不假思索的。就像，她必须要争分夺秒去挽留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冉溪的突然跑开震惊了一屋子人，路铭是反应最快的那个，他几乎在冉溪离开的一瞬间也撒开腿跑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去干嘛，但是他能隐隐感觉到，冉溪这时候孤立无援，她需要一个人的陪伴。

“Shit！”廖一梵在反应过来之后也迅速推开周围的人准备追冉溪，可是他还刚到门口就被人堵住了，教导主任的脸放大在眼前：“站住！干什么去呢你？！”教导主任后面跟着一大票教务处的人。

“我靠！”廖一梵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

通往校门口的路上，冉溪死命地奔跑着，竭尽全力。昏暗的路灯在冷空气的侵染下像是披了一层霜，越发昏暗；原本已经达到脚踝处的积雪在人和车的踩压下变成薄薄的硬实的一层，光滑而又明亮。

冉溪在长长的小路上艰难地奔跑着，冷冽的寒风无情地打在她红扑扑的脸上。

她脸上的泪水凉丝丝的，绵延不断，刚从眼角流出来就想结冰。她的耳朵、鼻孔、嘴巴乃至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刀子般的北风灌满，这一刻，她什么也想不了，只在一个劲地告诉自己：快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啊！”冉溪在通往校门口的那个人工桥上“扑通”一声滑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心！”紧跟在冉溪身后的路铭目睹此景稳稳地停下，着急地蹲在冉溪的身边。

冉溪没有看路铭，她的目光空洞，没有焦点。她几乎在摔倒的一瞬间就从地上爬起来了，什么也不说就继续向前跑，但她的步子明显有些吃力，虽然穿得厚，但这狠狠的一摔确实磕到腿了，手也磨出了血。

路铭皱皱眉，连忙也起身跟上冉溪，“欸，你到底去干嘛啊？你还能跑么？慢点儿……”他的口气里盛满了心疼。

冉溪没听见，不，她根本什么也听不见，她也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只想着快点跑，快点！快点就有机会，一定有的！

路铭见状摇摇头，也继续跟着冉溪跑。

巧合的是，今天校门右侧的小门没有锁，只是虚关着。冉溪在到达校门口的那瞬间无视值班室的值班人员推开门便冲了出去，等到保安大叔从值班室冲出来的时候路铭恰好跑到门口。

“你停下！干什么呢你们？”保安大叔庆幸自己拦住了这个男生，对于那个已经跑出去的女生，他只能干巴巴看着。

“我，我追她呢，不是，”路铭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你看，你看她跑出去了，快去追她吧，出事儿了怎么办？”路铭狡猾地指着已经马路对面正在拦车的冉溪。

保安大叔扭头看冉溪的功夫路铭巧妙地从大叔的胳膊下穿过，一瞬间跑出了校门。

“欸，你，你给我站住！”保安大叔明白过来路铭的诡计后焦急地朝路铭的方向大声喊着，可是这时狡猾的男生已经横过车水人流跑到了马路对面。

路铭在跑到距离冉溪两米处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冉溪跳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在车门关闭的同时发动了车子，一溜烟就走了。

“这——”路铭很快反应过来，赶忙拦下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跟上前面那辆车。”他一上车就对司机吩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