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那天冉溪无意间跟路铭说起自己搬回家住的事情,路铭显然比她高兴:“你早该回家住了,学校住宿条件那么差你怎么当初就选择住校了呢?老师又没逼你。再说了,要是在家里住的话你可能就不会感冒了,也就用不着受这么长时间罪了。”
路铭说的振振有词,一副“你终于弃暗投明”的样子。冉溪的感冒直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这让路铭一直耿耿于怀。
冉溪没再说什么,她觉得其实在学校住挺好的,晚自习下课后可以直接回宿舍休息,不用骑十几分钟车后才可以回到家,早上也可以在教室多背两个单词,最重要的是不用每天跟母亲呆在同一个空间。但现在……
假期刚过他们几个就忙了起来——上次“换座位”风波引来的做值日的惩罚从8号开始执行,直到月底(小老头还算仁慈,没有严格给他们算足一个月);10月中旬有一个校级的黑板报比赛,学校上个月就通知各班了。而由于路铭在办公室的撒谎,小老头干脆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到了他们的手上,路铭是总监、叶婷婷是副总监、冉溪是帮手。
这个十月一定不是个简单的十月。
下午放学后路铭提着水刚走到教室门口便看到了正在擦黑板的廖一梵,这时恰好廖一梵转头也看到了他。路铭的袖子向上挽着,额头上冒着滴滴汗珠;廖一梵的袖子也向上挽着,鼻尖和头发上粘着丝丝粉笔灰。提着一大桶水的路铭和拿着黑板擦的廖一梵就这样静静对峙了两秒。
“我说过跟……你们一起受罚。”廖一梵说完便继续擦他的黑板了,小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的用力而过分地明显。
“我看是跟冉溪一起受罚吧!”路铭重重地放下水桶,什么也没说。水桶边缘溢出了一大片水,桶里的水立刻只剩下了一多半。
本来黑板报是要下午放学后布置的,但路铭他们由于放学后要做值日只好把办黑板报安排在了晚自习下课后。晚自习是九点下课,于是他们商量在黑板报比赛之前每天九点半回家。
这天晚自习下课后冉溪自觉地在本子上组织黑板上需要写的文字内容,托着腮冥思苦想的她压根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
“欸,写什么呢你?”廖一梵两手撑着冉溪的书桌,表情痞痞的。
“当然是想一些好的句子啦!”冉溪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对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留在这儿帮你们的忙。”廖一梵得意地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感激啊?”
“算了,您不制造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欸,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个形象啊……”
“那不然你说呢……”
两个人正在说笑的时候突然后面传来了“吱——”的一声,紧接着一个紧张的女声:“当心!”。
冉溪迅速地扭过头,廖一梵也止住笑扭过头:路铭在两个叠加的板凳上站着擦后黑板的顶端,叶婷婷用力地帮他扶着摇摇晃晃的板凳,仰头看着他:“路铭你小心点儿,站这么高还不知道注意着点儿。”语气里尽是担忧和宠溺。
冉溪匆忙别过头,她快速地低头看向干净的草稿本子,手中的笔胡乱地在本子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廖一梵也不再说什么,他潇洒地去走廊上吹风去了。
黑板报九点半结束了,刚进小区冉溪便看到了站在楼道口的母亲。冉溪默默地把车子推进车棚锁好,然后自顾自上楼。
“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母亲在身后冷冷地问。
“办黑板报。”冉溪依旧不回头,“以后的一周里每天都要晚半个小时放学。”
“那都没想过来个电话说一声吗?”母亲提高了声音,“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对不起——”冉溪停了一下,窄窄的楼道里只有一盏暖黄的小灯在打着微弱的光,“下次不会了。”不是没想过提前告诉她自己晚会儿回去,可就是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情主动联系她,就连短短十秒钟的电话也不想打。但看到她的不放心还是会不忍,这样做到底对吗?
“那个男生是谁?”母亲在身后淡淡地问。
“同班同学。”原来母亲还是看到了路铭。冉溪让路铭把自己送到小区门口就让他走了,但母亲还是看到了。
他们九点半解散回家的时候路铭执意要先把冉溪送回家,虽然廖一梵也说要送冉溪,但无奈他们两家离得太远了,而叶婷婷跟廖一梵家恰好住在同一个小区,廖一梵只好跟叶婷婷一起回家了,路铭负责送冉溪回家。路铭故意没告诉大家,其实从他家到冉溪家也至少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哪个同学?叫什么名字?是上次来家里找你的那个男生吗?”
冉溪一边开门一边应付地说:“就是一个同学而已,你紧张什么?!”
这几天总体来说挺好的,几个人相处得还算愉快。
虽然叶婷婷有些大小姐脾气并且跟冉溪不太对头但她倒是没做什么与冉溪针锋相对的事情;虽然廖一梵的初衷并不是来帮忙的但无论是做值日还是办黑板报他都出了不少力;路铭就更不用说了,他一直是最负责的那个人,辛苦吃力的工作都是他在做;冉溪也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认真打扫卫生,尽心设计黑板报的文字内容。
冉溪欢喜这些平平静静欢欢乐乐默默契契的生活,甚至有时候她以为他们几个会永远这么和谐下去,他们会成为好朋友。可是,她的自以为是很快就被打破了,并且是被他们中间的人打破的。
距离黑板报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每个人都绷紧了弦为各自的任务努力着。这天晚上九点半,冉溪和路铭收拾书包回家的时候发现廖一梵还在座位上写着什么。
“廖一梵,你还不走吗?别这么拼命了,没做完的明天再做吧!”路铭一边背书包一边朝廖一梵说着,这几天他和廖一梵搭伙得还算可以,虽谈不上相互信任但已经能够笑着聊天了。
“没关系,你们先走吧,我有点事儿,一会儿就走。”廖一梵忙得头也不抬。
“那行,那我们先走了,你别太晚。”路铭看了看冉溪,“那咱们先走吧。”
“廖一梵,我们先走了,你和叶婷婷也早点走吧。”冉溪离开教室前又嘱咐了一遍。
“行,知道了,拜!”
十月份初秋的夜晚是最惬意的,不冷不热还有温凉的微风。路上不时有匆匆的汽车呼啸而过,道路两旁的树叶寂寥地悄悄低语,暖黄的路灯在电线杆下面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圆的圈。
冉溪和路铭并排不慌不忙地骑着车,街边的音像店里老狼沧桑地唱着:“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跟/我在一起/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你还记得这个歌吗?”冉溪扭头看向路铭。
“记得,这是我们学的第一首流行歌。”路铭情不自禁地笑了:嗨,同桌的你。
“我想起来了,你还领唱过呢!”冉溪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止不住地笑,“你记不记得?”
“怎么不记得?那时学完这个歌儿后音乐老师看到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抄歌词,而是在书桌里翻什么东西,就让我站起来领着同学们唱,当时把我给着急的呀,那是我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儿呢……”路铭兴奋地回忆着记忆犹新的故事,扭头却发现冉溪已经不见了。
他疑惑地回头,看到十米开外冉溪一只脚撑着地面,正低着头在看手机。
“喂,你在看什么啊?怎么落后这么远?”路铭大声问着。
冉溪听到声音后迅速地把手机放进口袋,然后骑着车赶了上来:“没什么,我妈发短信让我快点回家。”
“这样啊,那咱们快点吧,别让你妈担心了。”路铭向来对冉溪的话深信不疑。
是的,那确实是一条短信,但是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上面写着:冉溪,讲台上有你的一封情书,明天早上你最好早点来取,不取的话就等着被其他同学或者班主任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