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拉丹东雪山的腰间,盘踞着一只巨大的“蝎”。
如果乘坐直升飞机往下看,你会发现有一些不规则分布的古建筑正好呈现出一只蝎子的图案。敢于冒险的人如果从青海边境往西去,也会在沿途中发现类似的古迹。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区域,曾孕育着一个非常古怪的文明,他们的族群尚未被识别,唯一知道的是——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迷恋蝎子。
旗帜上有蝎子图案,祭祀用蝎子,一切的一切,都与蝎子有关。他们拜蝎子为神物,不亚于图腾。
这个民族开始在人类社会出现是在几千年前,他们跨越河山,几乎无处不在。他们有严格的族规,外人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的行踪,更不知道盘踞在神州大地的那只毒蝎。
每当到了冬季,吉日乡的村民几乎都闭门不出。再往上看,就是雪山。山上山下,都银装素裹。
可是,那谜样的古迹再也找不到了,当1985年霓虹京都大学登山队来到这里时,那繁盛一时的文明已经消失了,忽然销声匿迹了。
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在格拉丹东的山脚下,有一座寺庙。庙里僧侣很少,而且寺庙年久失修,大殿的柱子颜色已经褪得不成样子。
恰逢大雪天,蒙德喇嘛已经早起,他成为上师已经十多年了。每天的习惯就是早起。
今天是十分特别的日子,藏民们把这一天称为“国王的新年”,再过几个时辰,会有一些藏民来庙里朝佛。蒙德把香火准备好后,看了眼门外的飞雪,他拉紧了袍子。
虽然雪这么大,还是会有很虔诚的人来,以前也是如此。只不过传统慢慢发生了变化,有些人不愿意冒着雪崩或寒冷来这里上香。蒙德心里想着,用一把扫帚扫着庙门前的积雪,雪花时而把他的视线盖住。
过了不久,雪渐渐停了。不远处的镇子放起了礼炮,还能听到孩子们的歌声,他们似乎正用什么敲打着驱鬼仪式上使用的鬼罐,在静寂的雪天发出清楚的声音。
蒙德喇嘛吸了口气,新的一年开始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族人,不免很难过。二十年前,一场巨大的雪崩摧毁了族人们的祭坛,也冲垮了被保护的古墓群。致命的机关将族人们尽数杀尽。
而蒙德却厚颜无耻地逃了出来,他继续扫着雪,时而望着香炉发呆休息。工程量还很大,他必须要把阶梯上堆积的雪弄干净,否则很容易滑到。
他小心地走过去,忽然听到清脆的声响,他睁大双眼,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雪中,竟然发现在阶梯的最底层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色丝绸衣服,身体单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应该是名女子。她身上的装饰不像藏族服饰,偏要说的话,像汉人。
喇嘛把扫帚放在一边,走近了几步,确保自己没有看错。果然,那名女子四周望了望,抬起头来,正好和蒙德喇嘛四目相对。
“施主,您从哪里来?”喇嘛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恭敬地上前问道。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纤细的右手指了指雪山。
喇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从雪山下来要走很长的路。奇怪的是,在这位女子的身后没有任何脚印。蒙德心想,说不定女施主是光着脚,所以不容易留下脚印。
他假装不经意低头看,发现女施主穿的是一双非常精致的鞋,是附近藏民不可能穿的。他心里更奇怪了,自己的眼神一直很好,刚才从那边也没有过来任何人,而且只有这一条路,怎么会?
这位女施主总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那是什么?”女子望了望不远处小镇上的声音。
蒙德又行了个礼:“是这样,女施主。那是新年的礼炮,你听到的喊声,是在挂经幡。”
女子沉思着,蒙德喇嘛越发觉得女施主身上散发出古韵犹存的气息。他目光一低,恰好看到了她颈上挂着的小铜铃。
喇嘛的眼里极好,他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巨大的蝎子。有点像本地藏民厨房墙上画的白色的蝎形图案。他看得出了神,没有注意到女子冷冷的目光。
等他发现,才感到失礼,同时他看清了对方的脸:非常美丽,简直像是古时候宫里的妃子。
“施主说从雪山来,可是雪山并无人居住啊。”喇嘛问道。
“我从瀑布来。”
“瀑布?”蒙德喇嘛心想,这雪山上有没有瀑布,他也不知道。
“那施主来此,是为了上香吗?”
“不是。”女子咬字非常清楚。
蒙德喇嘛毕竟也有点岁数,看这姑娘身上一没行囊而无衣服,便说:“看施主是赶路之人,雪地难走,不如在本寺留宿一晚。”
女子抬头看寺庙良久,突然说了一句:“不必了。”她转过身,似乎是要离开。
“施主要往哪里去?”
“往那里去。”说着她随手指了个方向,应该是要下山。
蒙德喇嘛从女施主的目光中看到了执着,料定她不是一般人,继续多问也没有意思,于是他点点头,准备继续扫雪,可是女施主又回过头来,说:
“对了。”
“施主还有什么话?”
女子抬起双手,露出她雪白的肌肤,从颈上取下那个小铜铃,递到喇嘛的手上。
“二十年后,我还会回来,到那时我会取回这个铃铛,请帮我保管。但如果我没有回来,请务必将这铃铛毁掉。”
女子的话很决绝,蒙德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但他隐隐觉得一定与自己的族人有关。
女子回头,风吹动着她的头发,雪又开始下了,广阔的白色和她的服饰浑然一体,连同她的背影一起。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