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梦魇
第二十八章:梦魇

“颜初?!颜初!你在哪儿?晚凌师兄?阿喵?杨牧?你们人呢?”她不甘地嘶声呼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记忆中某个片段重合,心脏一阵阵紧缩,那样的痛,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人呢,自己的伙伴呢,不是有那么多人陪着她么,都去哪里了?

颜初呢?不,他不会悄悄走掉的……自己是在做梦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她从来,都没有遇上过这样一个人?

怎么会……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梦吗?而这样永恒的黑暗,才是她真正的归属……

呵,哈哈哈……原来这样好的一个人,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梦啊……

无助,恐慌,无边无际的绝望铺天盖地用来,浓厚的黑暗中,她听到有人低低的抽泣,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鬼魂一般。

“谁?”清九近乎苛刻地强迫自己镇定,怀中引歌掌中轮盘都已不知去向,她强迫自己冷静地思索方才的经历方才潮水般涌进心中的痛苦依然鲜明,却显得那样诡异,这样的梦境日复一日,她又怎么会沦陷其中?“给我出来。”

仿佛顺应她的呼唤,黑暗中渐渐出现一缕微光,清九攥紧了衣襟,深深呼吸,正要上前一探,却见那光芒只是个坐着哭泣的小姑娘。

微光渐渐弥散开来,四周景物渐渐清晰,隐约可以看到她身周是一件石室。那个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看不清容貌,只是……

清九不动声色地捂住胸口。只是,这样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咚咚!咚咚咚!咚!”石门被人重重地捶打,发出沉闷的声音,门外传来剧烈的喘息声:“阿九!阿九你在里头对吗!你回答我!”

“阿七!是你吗!”小姑娘骤然睁大了眼,站起了身子,踉跄着扑向了石门,被突然擒下,幽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这么多天,心中委屈终于寻到了发泄口。

她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哑着嗓子哭道:“阿七,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的……呜呜,师傅我错了,不要把我关起来……呜呜呜,这里面好黑,我想回去……阿七,我害怕……”

隔着那道门,一个劲装少年正伏在门上重重喘息着,茶色衣衫被汗水与血水浸透,紧贴在凌乱的伤口上,口中却在温言安慰着:“阿九不怕,我马上就救你出去……呼……你,再等一下……”

机括被强行劈断,石门轰然倒下,少年捂住胸口,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石廊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呼喝:“她要逃了!抓住她,否则我们都得死!”

“阿七……阿七你没事吧……你吐血了……我,我给你治……”他狼狈到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没有,落入她怀中,带得她一起摔倒。少女颤抖的双手上沾满了他的鲜血,却无论如何摆不成一个正确的诀,心中从未如此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好好学术法!

“快……走……”少年强转一口气,忍着伤痛将她拦腰抱起,展动身形想要强冲出石廊,却正遇上守卫前来拦截,他一句不要看来不及开口,鲜血,已溅入她双眼……

前一刻还是温情脉脉的同族,这一刻已生死相见,刀锋入肉的声音清晰而残酷,已分不清是他伤敌还是受伤,有东西洒在了她脖颈中,黏糊糊,温温地顺着流入她后背……从未如此接近死亡,她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紧闭着眼攥紧他衣角伏在肩头。

撑着一口气冲出了石廊,炫目的电闪撕裂天宇,少年眼前一花,膝下一软,重重摔在了地上,她挣扎着爬起来,泪水和着雨点打在他身上,他喘息着想为她拭去,却只是徒劳。

她扶住他,喃喃道:“阿七!你没事吧!你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我为什么不好好学法术,我为什么不好好学!阿七……我恨啊……你不要死……”

“阿九……别哭,我没事……快走……他们的目标是你…”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大家,不都是族人吗,为什么师傅要和十一吵起来了……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阿七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他们,他们是想杀了我对不对?还要打伤你!

“快……走!”脚步声渐渐近了,少年挣扎着拿起刀,却连挥动的力气也没有。拄地支撑着身体,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击垮。殷红的血色落入水洼中浸染开一片刺目颜色,华贵庄严的祭服轻轻拂过他拿刀的手,没有半分停顿,步上了祭坛。

黑夜深处,那个双眸冰冷如刀光的少年,面容中是与他一模一样的绝望。

长刀脱手滑落,他终是不支倒入泥泞,唇角一贯温和的笑,第一次带上三分恨意。

“对不起……还是没能……带你走。”

终究,没有办法保护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带走,被杀死

不……不能这样……

一切都,结束了吗?

如果,如果……还能有如果。

倾盆大雨将她浇得湿透,清九静静立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幕幕演过,仿佛只是个旁观者。脑海中一掠而过难以捕捉的画面与这场景一一印证,阿九,阿七,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脸上微微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她愕然抬起头,抚过面上水痕,不知何时已能看见漆黑的天空,电闪雷鸣几乎将天宇撕裂,倾盆的大雨咆哮着冲击着大地,轰然雷鸣掩住了风雨中低沉的哭声。

心中本该是温柔的地方冰冷的一片,好像那个少女,她的绝望,她的痛悔,她的无力,都与自己无关。明明应该悲伤,却镇定得可怕。浑身被冷雨湿透,衣衫紧紧贴在肌肤上,仿佛自己回到了那一刻。

耳中响起的却是剧烈的争执,在另一间空旷的石室中,那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带着嘶哑喊叫着:“父亲!你疯了吗!那是阿九啊!她也是您一手带大的啊!你怎么忍心把她置于这种地步!她还只是个孩子,她还那么小……”

“胡闹!”身材魁梧的男人裹在冷冰冰的黑色祭服中,重重拂袖,“堂堂天衍族下任族长,岂可为儿女私情所羁绊,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平日的教导,我天衍族世代责任,你都忘了不成!”

“我没忘!父亲,如果我连我自己喜欢的人都守护不了,我要怎么保护我的族民,怎么担起我的责任!父亲,封印之事亦非一日之功,此时大可从长计议,阿九还是个孩子……用她的性命来换取大家一时安乐,你忍心吗!这不公平!”

“放肆!我天衍一族世代守护伏羲封印,哪怕全族尽毁,也绝不可轻易放弃,何况只是牺牲一个族民!秦九她体内流着我天衍血脉,自当肩负起自己的宿命!呵……公平?这世上唯有强者,方能持有公平!而弱者的愤怒,不过只是法则的牺牲罢了。”

“衣儿,伏羲封印结界日渐衰微,魔域蠢蠢欲动,若是封印溃散,天下定当生灵涂炭,魔物横行……我天衍,实为千古罪人。这个世间,谁的力量强大,谁就主宰着这世间的规矩,从古至今,从未更改……即使强大如伏羲,也无法逆转今日之局面……”

“为什么……为什么是阿九……父亲,我求求您,这是我唯一一次求您……求您……让我去替她……求您放过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胡闹!你既为下任族长,岂可再三为了一介女子轻贱自己性命!再况,秦九身上暗藏一息生生之力,以她为献祭,方可暂缓封印溃散之势……我天衍族此番大举进入中原,损失无数族民,终得开启三才之阵,如今成功近在眼前,岂容你来扰乱!”那男子重重拂袖,“来人,将少主带下去好好看住。”

“父亲!父亲……!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宿命……好一个天衍封印……哈哈哈哈……阿九,你别怕……别怕……我会陪着你……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一切!”

空旷的石室中回响着少年稚嫩的,疯狂的,绝望的笑声。心底最深处,似乎有一块地方裂开了缝隙,隐隐作痛,很凉,刺骨的凉。那个少年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盘旋着,与莫名的光影重叠着,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惊雷在祭坛四周炸响,雨声中哭声渐渐变得微弱而断续,闪电映出一瞬的刺目,一个高大的黑影,伴着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向她走来。

“主上!求您……放过阿九……我愿意……代替她……”阿七努力撑起身子,踉跄着向她靠近几步,脚下一滑,又摔倒在泥泞中。拼命伸出的手指只够到男人长长的衣摆,连握住的力气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间滑走。

那男人低低开口,声音伴着轰雷湮灭了所有希望:“时机已到,布阵,献祭。”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