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应自然?”雪渊疑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雪渊不屑道:“费了这么大周章把我引到梦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要顺应自然?”
雪渊直觉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而现在她完全领悟不到这个人打的哑谜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有一丝焦躁,声音也不自觉变得尖锐。“你究竟想说什么?你说清楚。”
“这世上缘起缘灭本有定数,我今日逆天而为只是为了提醒你勿忘本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忘记你究竟为何来到这世间。”说完,不给雪渊发话的机会,身形开始透明,连带着周围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雪渊心中纵是有万般疑惑也无济于事。
大梦初醒,雪渊一睁眼便是刺着一对凤凰的帐顶。她脑中还有些混沌,但神智却是很清晰。努力睁了睁有些酸涩的双眼,梦中的影像已经有些模糊。伸手撩开暖黄色粗布的帷帐,整个屋子暗沉沉的没有一个人。雪渊这才想起来白玉砚独自出去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居然还不回来。梦中之事雪渊已忘了大半,现实才如潮水般涌来。酸胀沉重的身体,疲惫不堪的精神,一切都昭示着她前所未有的狼狈处境。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纯钧剑还在,安心的同时还有些淡淡的悲哀。
撩开帷帐穿上黑底金线的绣花鞋,轻轻走到窗边。推开窗,已是暮霭沉沉。不知今天在人间是个什么日子,整个城中灯火通明。雪渊大约知道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富庶之地,不远处的大街上人潮拥挤摩肩接踵。吆喝声似远又近,烛火灯笼昏昏沉沉的掩映着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动了动酸涩的指尖,雪渊开始恍惚。如今夕阳整个沉没,连一点点晚霞的余晖都消散了。整间屋子像是被黑暗刻意遮住的遗忘之所,微微打开的窗户漏出烛火昏黄的残光,雪渊的眼眸沉没在这一点点光影之中显得不太真切。
只有那么一瞬间,雪渊觉得脚下的世界开始沉沦。但她不太确定是否是世界还是自己。梦里的声音不知为何倏地跃入脑海,“顺应本心。”雪渊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这其实并不准确,她觉得她是知道的。有生之年雪渊只有一个使命——活着,不论是用什么卑劣的手段,活着。来自最深的内心,求生的本能比任何一个人来得强烈,似乎不论发生了什么,苟延残喘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甚至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这个世界。但是她必须活着,这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是雪渊天生不能违拗的命令。她从来没有想到轻生,除了……
雪渊心中渐渐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眼眸也因为这个无端的揣测而覆盖上紧张的神色。梦中的景象如今只剩一句顺应本心如跗骨之蛆缠绕着她,其他的如云般消散,甚至不能抓住。雪渊的呼吸不自觉开始急促,心中开始紧张,指节已经泛白,一排编贝皓齿快咬破了嘴唇也毫无察觉。
凌曦推开门,看到的就是雪渊身形绷紧沉在无边暗夜的剪影。听到他的推门声,她警惕地回头,纯钧剑放在了触手可及的位置,如今正稳稳地握在手中。
“谁?”雪渊的声音很干涩,警觉地像是绷紧的弦。
“是我。”凌曦温温润润的声色穿透暗夜落到雪渊的耳膜,安定而又沉稳。瞬间卸下所有的防备,手指微松,纯钧剑还耷拉在手中。
暗夜里凌曦像是敏捷的豹子——这个形容并不十分准确,凌曦根本没有任何侵略性,无误地踏着沉稳的步伐。蜡烛就在离雪渊不远的暗柜里,凌曦像是嗅到了它的存在一般,根本没有过多寻找。在黑暗中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似乎是过分流畅了些,但他是凌曦。
蜡烛燃起,凌曦的面容更加清晰。水蓝色的深衣,镶着繁琐精致的边,眼窝下是一片浓重的阴影,雪渊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意外的长。面部线条柔和,嘴唇紧闭。雪渊几乎要记不起他极具压迫感是那副面孔。视线下滑,落到他挑拨灯芯的手指。暖黄的焰火在他的掌中跳跃,黑暗与光明恰如其分包裹着修长的手指。她记得他的指腹有一些茧,她从来不曾注意观察过,但她就是知道,那些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她几乎就要以为这些只是她的想象,但她却非常确信,意外地确信。
雪渊冷不丁想到或许自己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这比之前的猜想更加荒诞不经,却也更令她不安。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滑下,浸湿了脖颈处一圈衣领。似乎缠绕的是更紧了,她有些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