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渊抬抬滞涩的胳膊,不轻不重地落在桌子上,道:“留着那份心思多修炼,说不准哪天你也能像凌曦道长那么厉害了。”
白玉砚神色骄矜,傲然道:“凌大哥再怎么厉害不过是一个凡人,我可是九尾狐。只要我勤加修炼,我相信不出三五年,一定可以跟他……”白玉砚话未说完雪渊便沉下脸来,手上的茶盏重重一放,冷笑道:“三五年?你可未免太小看他了,他的本领若是不通天,现在的你我可都是火海里一具焦尸了。”
白玉砚自知出言不逊,心中一阵羞意用了上来,一时之间只得悻悻道:“那也是我们遇人不淑……”
提起陈家,雪渊与白玉砚也是一阵闷恨,偏偏又不能怪他。再者陈公子终究未得善终,倒教人反过头来怜悯起他了。他们如今也不过是蒙着眼睛赶路,只盼早日找到常善老人会昆仑山,至于是谁要害他们、为了什么,都一概不管的。跟着凌曦走也是孤注一掷,若是往常或许他们还能有些底气,现下也只能抱着凌曦这棵大树不放手了。至于是福是祸终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总的来说雪渊是相信凌曦的,白玉砚自不必说,对凌曦是推崇敬重的很。
凌曦早早出了门,白玉砚待了一会儿也坐不住,想出门。雪渊本就不爱管束他,再者他走了也清净,却还是少不得念叨他几句莫贪玩。白玉砚“知道了知道了”的应承几句,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多少。抬脚就要走,刚到门口雪渊又将他喊住,问道:“同心结你可还在身上装着?扶苏扇收好。”白玉砚拍拍胸口笑道:“带着呢带着呢。”说着掩门而去。
白玉砚一走,雪渊才觉得有些困意。仔细拴好门窗,便放下帷帐,便沉沉睡去了。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浑身轻飘飘似是在梦中。之间周遭云烟缭绕,还有一股莫名的宁静之气。脚下云海翻涌却如履平地。雪渊好奇地往前走,不出几步忽然看到一片云海之中隐隐约约有一座宫殿。
雪渊大喜,忙上前。那宫殿却是你往前它便往后,雪渊走了不知多久却还是遥不可及。她心中一阵懊丧之气涌了上来,矗立在这无边云海中竟不知该如何。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拨弦弄曲之声。似是在不远处,又似是在千里之外。雪渊凝神细听,只听唱到什么“美人”“红宵帐”之词,雪渊不由得暗暗吃惊,心想这周遭都是仙风道骨,为何张口便是淫词艳曲!
传唱之声依旧不绝于耳,雪渊不由自主敛住心神继续听。只听唱道“梦中人,花为面,玉为肌,谁怜她寒霜作骨,终不过大梦一场!”这几句落在雪渊耳中正像是砸在心头上,不知为何让她无端落下泪来。再细听,只听道“出尘不染佳公子,罗刹祠旁百鬼哭,一场深情错付,步步空。都道黄粱一梦终须醒,千古悠悠,谁又见黯然神伤朱衣泪,谁又是,梦中人依依。”
雪渊正听得入神,忽的一下戛然而止。这几句听得她混混沌沌,只听到“梦”“依依”等语,不甚明了。奈何唱腔凄凉婉转,让人禁不住一阵悲怆。她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竟泪流满面。
来不及细细回味,就见不远处一位白衣仙人乘金凤翩翩而来。那人剑眉星目,倜傥非常。待一走近,却是令雪渊大吃一惊。之间那人眉宇间竟与凌曦有八分相似!只是那人更是仙风道骨,不沾半点风尘之气。
只见他翩翩落地,眉眼含笑看着雪渊,柔声道:“姑娘,随我来。”
雪渊似是受到引诱,不由自主跟上仙人的步伐。白衣仙人立于金凤上,笑着伸出一只手来,只见手指似葱白,节节又白玉似的温润,比雪渊还要白嫩上几分。见雪渊呆愣住,白衣仙人又笑道:“姑娘?”
雪渊这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将手搭了上去。仙人牵着雪渊也立于金凤上,金凤即乘风展翼,不知飞过了几重山几重海,落在一庭院前。院内深深,垂杨几许。与人间精致别无二致,甚至算不上精致。雪渊心中正疑惑,却听仙人道:“姑娘,请再随我走。”只得跟着他往里去。
只见那仙人身形气度比之凌曦少了侠气却多了仙气,凌曦束发一丝不苟,前面那仙人却是随性飘逸。再者凌曦剑不离身,却没见仙人有什么武器,就连眉眼都是温温润润的。
不知又走了多久,那仙人于一处亭台落脚。笑道:“姑娘,坐。”
雪渊环顾四周,垂杨依依,寒梅立雪。美则美矣,却是不分时令不分地域。如此一来,雪渊更加困惑了。亭子依水而建,亭内有竹椅三把,桌子上摆着一副茶具,简陋之极,与刚才所见宫室相差甚远。那仙人先坐下,雪渊也连忙坐下。那人但笑不语,斟了一杯茶递与雪渊。见雪渊迟迟不肯再有动作,才含笑问道:“雪渊姑娘这是怎么了?”
雪渊听到这儿蓦地一惊,冷声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今天把我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那人轻轻将茶杯放到雪渊面前,依旧是笑着的。那种笑容很温和,却让现在的雪渊觉得很刺眼。他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在下是谁远不及姑娘是谁来的重要,再者,并非在下困住姑娘,这些不过是姑娘的梦境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是谁?”
“说起来我与姑娘算是旧识……”
“凌曦?”话未说完雪渊便抢道,“你是凌曦?难怪如此相像,原来你就是他!”
那人脸上笑意更深了,却不是刚刚那种如流云般风轻云淡的笑意,而是掺杂了某种深情的笑容,甚至一瞬间让雪渊觉得他由仙人堕入凡尘,不再那么仙风道骨、可望而不可即了。却也只有一瞬,转瞬间又是淡淡的笑意。“姑娘何必纠缠于我是谁,我只是想给姑娘一句忠告,万望姑娘牢记在心。”
雪渊狐疑地盯着他,问道:“什么忠告?”
“姑娘方才所听之曲,并非什么人间唱调,乃是在下所作《残梦志》几曲。若是勉强能够入姑娘耳,还望时时回想一番。”说完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幅画像,轻轻一挥,画像徐徐展开。只见一位红衣女子亭亭玉立在一座荷花池旁,垂着蓬松的发髻,一根碧玉簪斜斜没入发中,窄肩细腰,身形婀娜。虽然只见到背影,但也可相见那人必是一位慵懒高贵的睡美人。雪渊疑惑,不待发问,那人便道:“这是一位故人。”
“雪渊姑娘与那位故人有神似之处,一时忍不住与姑娘分享。我今日只是想告诉姑娘,凡事切莫逞强,顺应自然才是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