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渊的声音就像浸润过昆仑山的积雪似的冷清,一句一句落在地上清清脆脆。“我没有变,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从来没有了解我。”
白玉砚看着雪渊挺直的背影脑中混混沌沌,甚至不能分辨雪渊究竟是不是负气离开,毕竟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那么冷清。但是他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雪渊的那句“我一直如此”“你不了解我”,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坚持是不是错了。但只要一想到那些灵魂尖锐的的叫声便觉得不寒而栗,雪渊冷酷的侧面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或许他是真的不曾了解过她,又或者他遇见的都是她浅浅的表面,一个整日静坐不语的人就算是一起生活了一千年又会有多少了解呢?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在幻境中雪渊闭口不提的那一天,他与凌曦交换了彼此的幻象,雪渊却始终沉默不语。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阴霾,她却总是说什么都没有遇到。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雪渊就不再是灵翊洞里那个简单无忧的小妖了,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她明知道平关城爆发瘟疫却还是袖手旁观,一直躲躲闪闪直到无可奈何才回到这里。
可是她还是因为他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使他的要求在她看来只是“所谓的”善良。白玉砚无可奈何地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值得他背弃一切的,那必然是雪渊无疑。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十分的微妙,凌曦与雪渊本来话就不多,多数情况都是白玉砚在叽叽喳喳,可是现在白玉砚心情低迷,三个人之间反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凌曦早就察觉了白玉砚与雪渊之间奇怪的变化,只是不便插手去管,再者白玉砚的沉默的确让他觉得清净不少。
这天三人到了离开平关后的第一个都会,也是依山傍水的锦绣之都。凌曦一身水蓝色的深衣,青白色的镶边,宽阔的灰色皮质腰带平添一分挺拔。虽然剑眉星目却是温润如水的神色,骨骼挺拔英气非凡却又有几分仙家风范。温文儒雅的神色乍看来倒是像极了大户人家饱读诗书的贵公子,不带半分凌厉之气。
雪渊与白玉砚相比之下便狼狈得多了,失去了灵力的支撑,这一路的长途跋涉让他们面上有些疲惫的神色。白玉砚原本一身白月流光的深衣如今灰扑扑的看不出底色,面上虽然还是细皮嫩肉的洁净小生,鞋子上却已经沾满了泥灰,倒是腰间一把玉骨扇出尘不染,安安静静挂在那儿质朴温润,在白玉砚这一身行头上意外地抢足了眼球。雪渊虽然不似白玉砚一般落拓,却也是饱受了风尘之苦。这一路来默默忍受着倒也没有怨言,只是面上神色实在是不大好,疲惫之上又有几分形容憔悴。
凌曦暂且将三人安置在城中普普通通一间酒楼,便匆匆出门,也不交代去处,倒是给白玉砚雪渊留足了饭钱。雪渊与白玉砚相对无话,倒不是刻意躲避接触,他们都是心思通透之人,自然不会耿耿于怀。只是,一时相对竟然找不出话来。时间慢慢流逝,雪渊静坐窗前不知想些什么,白玉砚也是愁眉不展。
雪渊的目光略过酒楼茶社层层叠叠的屋脊,准确无误的落在不远处江心的小舟上。虽然只是模模糊糊不真切的人影,但是身形气度该是凌曦无疑。只是,与他相对的不只是谁。舟楫不大,端坐两人已是载得满满当当。
离得太远,根本看不到听不到也看不仔细。只是雪渊总觉得凌曦的目光若有似无扫过这里,让她莫名心虚。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她是不愿再继续看下去了,轻轻掩了窗子,坐到白玉砚身边。白玉砚见她面有怠色神情恹恹,料定她是一路劳顿体力不支,便让她先去休息。雪渊以手支面皱眉道:“没事。”
白玉砚百无聊赖地用手拨乱桌子上一排整整齐齐放好的筷子,忽然大喊一声。雪渊一惊,忙问道怎么了,白玉砚哭丧着脸将双手摊平放在雪渊眼前。“你看。”
雪渊低头,只见这几日下来白玉砚双手粗糙磨得已经有浅浅的茧,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只淡淡地说:“你倒是细皮嫩肉。”白玉砚不信邪,强掰开雪渊的手心,只见肌肤平整,依旧是白生生的细嫩得很。不解道:“就算你我同为天涯沦落人,你也要比我强上几分。这是什么道理!”
雪渊收回手,哂笑道:“你从前是九尾白狐,狐之至尊。如今既然被这肉体凡胎所累,还是夹着尾巴得好。”
白玉砚不满道:“要不是蚀蛊固化了我的灵力,好歹化为原形也好过这幅躯壳。”话至此白玉砚忽然来了兴致,眼中忽然一亮,笑道:“你是什么原形,哪天也让我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