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砚心知逃不过,索性躺在地上。火舌沿着桌布在他眉峰的正上方燃烧,滴下的灰烬灼热烫人。整间屋子都烧了起来,不知道烧到自己的身上会不会很痛苦。斩断生的去路,反而有勇气面对死亡。他想起来很多在昆仑山的日月,那些冰天雪地里潮湿却欢愉的回忆,他甚至恍惚听到了踩雪时沙沙的声响。还有凌曦和玉玲珑,他们干净纯澈得像是昆仑山巅晶莹的白雪。
只可惜,也是无缘再见了。
剩下的,只有来生。房间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脆弱,在火光的掩映下戚戚然倒塌。白玉砚费力转脸面对着雪渊挺直的脊背,道:“抓好我的手,来生我们还是兄妹。”
雪渊似是笑了笑。一道燃烧着的横梁从天而降,就在那一刻他听到雪渊清冽的嗓音:“我不做凡人。”
白玉砚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在心中答道,好。
然而想象中的灼痛并没有到来。白玉砚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太过害怕而紧张地失去了感觉。然而事实并不是,一道淡蓝色的结界结结实实保护着他们。是凌曦!
白玉砚与雪渊一愣,继而相视一笑,皆是绝处逢生的巨大惊喜感。火还在烧,却像是隔了两个世界。结界坚不可摧地将白玉砚与雪渊护在穹顶之下,可是凌曦却迟迟没有出现。白玉砚与雪渊试着站起来,结界就随着他们移动,他又试着伸手推开还在燃烧的房门,刚一接触,门擦着白玉砚的面庞轰然倒下,白玉砚竟毫发未损。
此时白玉砚才像是得了特赦似的,放心大胆地拉着雪渊穿越火海。门外已经没有人,陈家大院房屋接连一片都在熊熊火海之中。如此看来,他们都是走了。
出了门,白玉砚便喊起凌曦,接连喊了三四声也无人回应。背后还是一片火海,可是结界已经消失了。雪渊吃惊道:“难道凌曦道长的法力真的已经强大到这样了吗?”
白玉砚还是觉得不对,这世间不会有这么强大的人,就算是上仙也是做不到远隔千里也能设下结界的。可是,如果凌曦在身边,是绝不会躲起来的。难道……
“是同心结。”白玉砚恍然大悟,“一定是那天我送给他的同心结他还留在身边,所以刚刚感知到我们的危险才能救下我们。”
雪渊闻言,也掏出怀里的同心结借着月光细细端详起来,“想不到竟是这个救了我们一命。”话语间竟也有有颇多感慨与谢意,想到刚刚有那么一瞬,她也怀疑是凌曦暗算了他们,雪渊自觉惭愧,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我小人之心。”
“你说什么?”
“没什么,”雪渊收回思绪,正色道:“我们现在中了蚀蛊,跟那些凡人无异,平关是不能待下去了,趁夜色还深我们赶紧走。”
白玉砚与雪渊趁着夜色的掩护逃到了城外的小树林,没有了灵力的辅助,脚程大不如前,就连体力也比凡人要差些,一路走下来脚酸得很,只到了城郊白玉砚与雪渊就都走不动了。白玉砚抹了把额前的汗滴喘道:“就在这儿休息吧,他们只有百十来人,又有那么多妇孺,脚力未必能到这儿。”
雪渊看了看身后的一片漆黑,点点头。“也好,我们先歇着。”
白玉砚坐在石头上大口喘气,雪渊在一旁也是面色绯红,挥汗如雨。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对方最狼狈的时刻,情不自禁噗嗤一声都笑了出来。而后,笑容有些牵强地挂在嘴角,彼此眼中皆是难以掩饰的不安。
白玉砚平复下呼吸,沿着石头坐下,凝神静气潜入腹内寻找蛊虫。不多时,果然见一只蛊虫静静蛰伏在腹部,看起来跟沉睡了一般,白玉砚试着催动灵力扼杀它,刚刚一动蛊虫便迅速长大,灵力疾速像腹内流去,痛不欲生。不由得‘啊’地叫了出来。
雪渊一惊,问道:“你又催动灵力了?”
白玉砚点头:“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杀死它。”
雪渊皱眉斥道:“糊涂!”边说边瞪白玉砚,“你这样不过是在饲蛊,等它长大了你灵力枯竭那一天你就死定了!”
白玉砚刚刚还想说什么,却只听林中传来一道沉静浑厚的声音,“正是。”说罢一道蓝色剑气闪过,正是凌曦。他刚刚站稳便神色凝重地问道:“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我在蜀山感知你们有危险就急忙赶了回来。”
雪渊道:“陈公子趁你走了,在我和小白体内下了蛊毒,把我们困在房内准备烧死我们。”
“蛊毒?陈公子不过是文弱书生,怎么会有这种阴险歹毒的东西?”
白玉砚嗤之以鼻,“文弱?我看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那般信任他们。”雪渊摇头,讽道:“你不是维护他们的紧吗,怎么这会儿知道怨恨了?但是依我看,他们的确像是被人利用了,蚀蛊阴毒,如果早有人饲养那么我第一次进入平关就该有所察觉。再者,能够将蚀蛊种入我们二人体内却不被我察觉,一定是有的是强大的纯阳灵力作为掩护,比如……”
“比如我。”凌曦握紧剑身的手因为自责而青筋毕现,“一定是有人利用我作为掩护将蛊毒种入你们体内,是我疏忽了。”
“这只是我胡乱猜测罢了。”
凌曦双手抱剑,道:“你们放心,如若真是我,我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在你们恢复灵力之前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凌曦这话慷慨耿直,颇有担当,让雪渊与白玉砚又敬佩了几分。雪渊本是对戚术有八分怀疑,但转念一想按照凌曦的个性必然会一力承担这个责任,她反而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只得默不作声吃了这个哑巴亏。只问道:“蛊虫源自南疆,在中原极难养活,不知道你们剑派会不会恰好有人会解这种蛊毒?”
“我曾在巫族待过一段时间,对蛊毒略有了解。蚀蛊我也曾有所耳闻,这种蛊毒施放容易,解起来确实难上加难,但也并不是无计可施。我看小白身上法器颇多,不知道会不会恰好有玄玉针?”
白玉砚摇头:“玄玉针是拿来害人的,我要它做什么?难道玄玉针上还有什么文章不成?”
“正是,我曾听一位友人说起这玄玉针能解世间所有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