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忽然一阵马声嘶嘶。雪渊料想该是凌曦所说的医者到了,便不甚在意。果然不多时,凌曦引了人入后院,安顿在雪渊隔壁。奇便奇在,来人似乎只是普通人,并没有任何修仙的迹象,这映华剑派何故养闲人?
卯时将至,雪渊收回思绪,步出房门。院落里已有人,夜色尚未褪,隐隐约约一个人影不很真切。雪渊本不是十分好奇,但见那人身形有说不出的熟悉,却不是凌曦与戚术,不由得走近细瞧。那人临水而立,风姿绰约。察觉到雪渊的脚步声,警惕地回过头来,喝到:“什么人!”竟然是农户家里遇见的玉公子!只是现在是一副女装,丝毫看不出当时的英气。
玉玲珑此时也认出了雪渊,也是一惊,却不似刚才一般警惕,笑道:“原来是雪渊姐姐,我们当真是有缘呢。”
雪渊看她如今举止娇俏,声色圆润动人,心下了然,道:“更深露重,玉姑娘何故长立于此?”玉玲珑眉梢含笑,似乎并不把她当做外人。这不过是她们第二次见面就这般自来熟,这本事倒让她想到白玉砚。
玉玲珑笑道:“不必客气,叫我玲珑便好。”
“想必玲珑姑娘就是凌曦道长说的救兵吧,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玉玲珑展眼笑靥如花,嘴角一抹狡黠的笑意倒真是和白玉砚如出一辙。“雪渊姐姐,我连你的名字都知道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与白玉砚的身份呢。”
她一时竟没有注意玉玲珑的称呼,不由得好笑。“看来凌曦道长已经介绍过我们了,看来还是我多虑了。”
“哎呀,你怎么还‘道长’‘道长’地叫师兄呀,他可是跟我说你们是生死之交,信得过呢。”
“生死之交?”雪渊喃喃重复这句话,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她一生只见过两个人,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有。但是出奇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并不坏。“不知道道长如此信赖我与小白,我真是受之有愧。”
玉玲珑笑道:“雪渊姐姐你不知道,大师兄呢是我们弟子们的表率,将来是要接管剑派做掌门的。所以除了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外,剑术要最好,心法要最精通,灵力要最深厚。处理起事情思虑要周全,铁面无私赏罚分明,不然就会有人不服。其实呀,师兄也不过二十岁,可是呢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他,都把他当长老一样敬重。大师兄也是,做起事情老成干练,跟天生的似的。所以你的想法我明白,你也是尊他敬他,却恨不得避而远之,怕他将来一旦秉公起来一定不管不顾把你们当成妖杀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番话正是中了雪渊的下怀,戳中了雪渊心中一直思虑的事,她本想顺着玲珑的话说下去,可是转念一想,玉玲珑这番话说起来颇有维护凌曦的意味,再加上她与凌曦本就师出同门,她却与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实在是不必要说些不周不备的话,省的在无意间讨了人的嫌。思及此,她摇摇头,笑道:“凌曦道长是非分明,我敬佩是有,并无躲避的意思。”
玉玲珑不知是信了没有,盯着雪渊看了又看,终于笑道:“大师兄终于遇到懂他的人,也是他的福气。”
雪渊看已近卯时,玉玲珑也有了些倦意,便托辞道:“玲珑姑娘赶紧睡去吧,明日一早还有病人要看呢。”
“我已经看过陈家那位公子了,这才出来散散心,不想就遇见你了。那我再去歇会儿,雪渊姐姐你忙。”
别过玉玲珑,雪渊便出了门。按着凌曦的交代,挨家挨户便检查起来。夏日炎炎,所及处却是腐臭味熏天。找几个活人于她而言当真是手到擒来的容易事,在府中她便知晓究竟尚有几人、在何处。只是,她并不想让别人知晓她的本事,尤其是凌曦。索性她便慢慢游荡,装作竟日忙碌的样子。与此同时,白玉砚与凌曦也在马不停蹄将城中尸体装殓下葬,城中多是平民,无名无姓的长埋于郊外乱葬岗,遇到像陈家这样有牌匾的大户,便会立上简简单单的墓碑,刻上姓氏。
幸而这平关只是边陲小城,四周又多荒野山脉,交通闭塞。如若不然,不知这瘟疫还要散播到多远的地方。也正因此,这场毁灭般的瘟疫竟也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去,外人不知晓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