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回到大正宫,就立马让人伺候着换下了朝服,还去华瑞池泡了个澡。毕竟这样的天气,蒙着一身厚重的朝服,身上粘粘的委实很难受。
高烨一见他从华瑞池出来了,就立马吩咐道,“陈安,方正快把奏折搬上来。”紧跟着就是两个小公公把一大摞奏折搬上了皇帝的书案。
苏煜眉心一跳。
自以为拍对了马屁的高烨沾沾自喜,此前陛下吩咐他每天都要把奏折从御书房搬到大正宫,方便他随时批复。结果他却给忘了,当然免不了被臭骂一顿。
正想着邀功,就见着一向勤勤恳恳连入寝前都要看看奏折关心关心国家大事的皇上此时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一只蚊子,阴沉着一张俊脸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心想,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这种时候跑路为上上之策。他眼珠子转了转,低下头道,“陛下,奴才突然想起方才太医院的陆院正差了人来找奴才,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奴才先行告退了。”
话音未落就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倏地窜了出来。竟然左脚还绊到了门槛,差点飞了出去。宫门前的御林军见此倒是忍着笑,捂着嘴一副笑到要便秘的神情。
高烨坐在大正宫前的回廊上,十分郁闷地揉着自己的左脚。在心里哀嚎,他今儿个是招谁惹谁了。陛下这心啊,真是海底针。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啊。他的小命能留到现在委实是他运气好啊。
苏煜只觉得心烦意乱,烦躁地解开了长袍上的扣子,之前递上来的折子自然是被他扔在了一旁。推开侧门,是他特意命人开辟出来的园林,林中尽是一片灿烂的血红色。
林中摆了一张竹榻,他慵懒地躺在上面,思及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轻笑出声,像是在嘲讽自己。
真真儿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啊,年少轻狂,率性而又冲动。
不过是一个与她有些相似的人,都让他趋之若鹜。
当真是疯了,疯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他喃喃道,用力闭了闭眼。春风拂过,带着热热的气息,树上的桃花像雪花一般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脸上。
想了想,其实是很喜欢的吧。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啊,情愿每日噩梦缠身也要在梦中见她一眼。
可是他又清楚的知晓,他与她再无可能。
至于贺兰槿,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对她感兴趣了。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提前去了百花宴,刻意安排在途中与她巧遇,更是去了椒房殿。想方设法只为了离她近一些,更近一些。
这样的贺兰槿,倒是和他从前印象中的不同。
微笑的模样,沉默的样子,像极了另外一个人,
从前的贺兰槿,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钳制贺兰家的工具,还是沐筠放在心尖上的小表妹,倒是宠的不得了。他记得那是个瘦瘦削削的小姑娘,那张脸苍白得过分,不过倒是个美人胚子。
他也没多关注,甚至连碰都不曾碰过。
盛嘉二年,沐筠被他亲自下旨赐死。他知道她生前最在乎的,不过就是她故去的娘亲和表妹贺兰槿,他不想让她连死了都安心。这些年来才不断提了贺兰槿的位份,只为了让她有自保的能力。
微微叹了口气,若是那个人贺兰槿,其实也无妨。
高烨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陛下居然翻了贺兰贵妃的牌子!
万万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陛下的心,就是这么容易变啊。看来他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没能看懂他的心啊。
当晚六宫的妃嫔就都得到了消息,因为公务繁忙久不至后宫的皇帝突然翻了贺兰贵妃的牌子。后宫哗然。
不少妃嫔当即觉得白日的猜想得到了印证,皇上果然是为了贺兰贵妃才去的百花宴,去的椒房殿。她们但是不知道还有巧遇这一段。
也有不少人觉得贵妃娘娘委实是个有手段的,重出后宫不过一月有余,就把公务繁忙夜夜宿在御书房的皇上迷进了芙蓉暖帐。纷纷猜想,这贵妃是不是使了什么宫廷秘药。
暗卫把探听到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贺兰槿刚刚用完晚膳,嘴角抽了抽,对这帮女人的联想能力,嗯,暂不做评论。
白日回宫路上,她就想明白了,皇帝一定是对她感兴趣了。不知道是哪里惹了他注意,反正就是感兴趣了。不然她是不可能在锦绣长廊碰见要去上朝的他的,御花园那条道不单单是离御书房近,离议事殿也近。
按她与苏煜逾七年的夫妻感情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耗费时间去做一些没有好处的事情的。
不过,她蹙了蹙眉,以她这副身子骨来说,能不能承宠还说不准呢。
倒是德妃李明伊,这么些年确确实实是安安心心念佛诵经,几乎不与外界联系。暗卫查回来的消息,贺兰槿绝对是相信的,这是她们贺兰家自己培养出来的暗卫。只是,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劲啊。
不过这会儿贺兰槿已经没工夫思考了,天已经黑了,想必陛下也不会太晚过来。
沐浴过后,贺兰槿换上已经准备好的寝衣,坐在床头等着皇帝的到来。
许久不至,贺兰槿倒是有些焦躁,在床前来回踱步。这不是她急切,她还担心自己这副身子受不住了。只是万一陛下在半路上被别的宫嫔劫胡了,本来应该到漪兰殿的人却去了别的宫殿,那她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在心里又思忖了一番,她现在的身份是贵妃,除了皇后能劫她的胡还有谁能劫?应该说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劫她的胡?这么一想,倒也就安心了。或许陛下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