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自然是选在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御花园，贺兰槿带着青瓷翩跹而至时，果然已经有一大堆宫嫔已经候在了亭中。

她选了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位子，自顾自地坐下。没想到还是有眼尖的宫嫔看见了她，紧跟着就是要给她行礼。

无奈，只好换了个位子，坐在了她们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们唠嗑。没想到啊，重生之后居然还要应付这么些人。

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姗姗来迟的皇后，身后跟着大宫女明楚。

大红色的红装印着花色不一的暗纹，繁复的发髻和像流苏一般倾泻下来的发簪，搭上一张精致的面孔。唔，倒是一副雍容华贵，顾盼生姿的模样。

果然是她的庶妹，这么多年来还是这么个风格。倒是那通身的气度，跟那时在闺中的她截然不同，想来那顾氏被扶正了之后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回过神，皇后已经在她上首落座，笑意盈盈看向贺兰槿，“妹妹，你这身子可是大好了？今儿个看你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这声妹妹把贺兰槿膈应得不行，妹妹个鬼啊，她明明大了她一岁好吗！更不要说林沐筠本尊是大了她三岁。不过好歹是衣食父母，她的俸银和宫里的开销就都指望着林沐芷了，她还是很乐意奉承她的。

“娘娘，臣妾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您无需挂心。”

“好了就好啊，你可是要好好保重身子。”

贺兰槿只觉得皇后这句话倒是意味深长，只是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想了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这百花宴，自是不乏把花研磨成粉做成的糕点，她捏了块梨花糕，让青瓷倒了些花茶，专心致志地看着她们一个个赋诗作画，倒是十分雅致。

这样的赏花宴，流程都是一定的，弹弹琴作作画，你开心我开心大家开心一下。未出阁之前她就深谙此道，因着身份，倒是没人敢拿她做筏子，于是她对突然点了她名字的怡妃倒是稍加关注了一下，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勇气来招惹她啊。

皇后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笑着道，“还在闺中时就听嫡姐说过，阿槿的才情是这锦都贵女中的佼佼者，连嫡姐也是钦佩不已。”

皇后这瞎话说得倒是挺能唬人，连死了两年的元昭皇后都抬了出来，她怎么不晓得自己说过这话。

掩嘴一笑，“臣妾自是不及表姐才华横溢。”自己夸自己，贺兰槿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

顿了顿，“既然如此，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欲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倒是有意思。”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乍开，鼻间掠过熟悉的柏木气息。

一回神，皇帝却是已经坐在了皇后身侧，身后是许久不见的高烨。众妃嫔倒是反应迟缓，连皇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帝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苏煜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示意大家不用行礼。便饶有兴致地看向贺兰槿，“阿槿委实有些悲伤春秋了，这春日正好怎么作些这样的诗。若是沐筠……”贺兰槿猛地看向了他，“她……定是不会作这样的诗的。”

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也是，你们两个虽然是表姐妹从小也一起长大，但终归是不一样的”，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沐筠跟你，终归是不一样的。”

她没注意到，皇后的脸在苏煜提起林沐筠的时候瞬间苍白了下来，手上捏着的菊花糕也碎成了粉末。

忍住内心的惊诧，刻意歪曲他的意思，“表姐的才学在臣妾之上，臣妾自是不能与表姐相比。”

皇帝笑了笑，没说话，倒是专心看向台上的表演，时不时与皇后交头接耳一番，倒是把皇后逗得娇笑连连。

从始至终都没对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她不禁有点怀疑，那日紫菱是不是梦游了。不然苏煜怎么是这么个态度。

还有，他唤的那一声，沐筠。

不知怎的，贺兰槿此刻的心绪倒是很平静，完全没有之前臆想的那般，千回百转，爱恨交织。到底心里是有些难受，像千万只蚂蚁啃咬着一般。

早在她与他初见之前，苏煜的美名就传遍了锦都。有传太子爷丰神俊朗，英姿勃发，可谓是锦都第一美男子，也怕是整个大齐都不能找到一个风姿能与太子爷相比的了。

她在闺中时，一度对这个这个太子爷很好奇。

明载二十一年，大齐大败大夏，而大齐的元帅正是太子苏煜。班师回朝那日，她偷着溜出了府，找了表哥贺兰墨一起，登上高高的城墙，而下面是拥挤的人群。

苏煜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长长的士兵队伍。

而他，一枝独秀。

她暗暗地想，难怪锦都的姑娘都把太子爷视为梦中檀郎，人群中还不乏有年轻姑娘朝他丢手帕，且不说太子爷在京中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冲着这张脸，就必须嫁啊！

她突然有些心酸，端坐在她不远处的男人却是脸颊消瘦，眼周是淡淡的一片黑色，高高的颧骨突起，像是一副十分疲累的模样。

贺兰槿只觉得兴致缺缺，低下头把玩着手上的镯子。七年夫妻，他倒是没说错。若是从前的她，定是不会作出这样的诗的。

只是突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