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的是,遇到蓝花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些公子哥儿都晓得我的艺名,娥黛,没有一个人问我,我正真的名字是什么。
高娥,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我出生那年魏县下了一场大雪,娘亲说起这事的时候眉眼平和,温柔的手抚摸着我的脸,细碎的阳光穿过散乱的长发。
我的心柔软地一塌糊涂。
“你爹不喜姑娘,亏得那场大雪留下了你。”
我仰头看娘亲,笑嘻嘻。
“姑娘家不比男孩子好养活。”
这一幕在我死的那一刻记起,突然觉得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此。
我十岁时,家中已有个五岁的弟弟,魏县常年干旱缺水问题相当严重,严重到米缸只有五斗米,够不得全家人一日两餐。
于是,粮食成了魏县最最珍贵的东西。
从一开始的啃树皮,到最后连草也不放过。
爹在县里的一户贵族里做活,厨师,如今变成了最没有用的工作。
他从厨房里偷了一斗米,那天我们家吃了梦寐以求的面饼,里面夹杂些许肉末。
娘亲哭着小口小口嚼着,问爹是从哪儿来的。
爹望了望窗口枯藤,笑了笑:“就是再没用,也要保证妻子儿女有东西吃啊。”
我也望了望窗口,有只垂垂老矣的野猫,顶着热烈的阳光,懒懒的躺在稀稀落落有没有叶子都一样的树底下。
可是,猫肉是酸的,不能吃。
可是,猫是有灵性的,不能吃。
弟弟在旁笑着,胖乎乎的脑袋动来动去,津津有味啃着饼儿。
我想全村人都瘦的皮包骨头,只有这个弟弟肉呼呼的,像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隔天,我的爹爹被打死了,连着我的娘亲也瘸了腿。
爹爹死的时候,眼窝突出,有汩汩血液从眼眶流出来,五脏六腑无一完整,仵作摇了摇脑袋,这些人他得罪不起。
娘亲哭得直直呕吐,不久也羽化升天了。
我跪在墓前,拜了六下,磕破了额角。
爹娘仙去,弟弟掳走。
杀死爹娘的,是县中李家人。
掳走弟弟的,亦是县中李家人。
我想着要干一番大事业,绝不能在魏县逗留,就想起了周县的姑姑,准备投奔。
大事业是什么呢?
杀了李府当家,李莲蓉。
姑姑是开窑子的,我虽不喜欢风花雪月的地方,但是为了维持生计,杀了李莲蓉,我必须这么做。
李莲蓉,夺走了我的弟弟。
于是五年昏沉如梦,展肢弄舞,名满周县。
我在心里想着的荣归故里,杀李男子,终究是南柯一梦,不可追溯。
李家人,早在我离魏县第二年饿死。
那时,我并不知晓。
我满心欢喜想着叩拜爹娘,夺回弟弟。
我在田园里迷了路,偶然瞥见一个小姐,坐在田畔边安安静静,勤勤恳恳挖着番薯。
我走上前问:“小小姐,魏县县城路怎走?”
她用手抹了抹脸颊,很可爱。
“好个伶俐的妙儿人。”
她更加羞涩。
我毕竟是倡女,见过的男女无数,往往知道他们心中所思所想,只是这个小姐,我看不透。
因为她是善良纯真的,我一向那这种人没有办法。
于是我们上了路,去县城的路。
路遇江湖,她本是善良,有义气的女孩,可是我偏偏不喜她,说不上来为什么,我总结为上辈子是对冤家。
她总是偏执的认为我不是对蓝花付诸真心。
我总是偏执的认为她只是不喜我,就像我不喜她一样。
可能她知道,我要杀李莲蓉这件事,怕我连累兰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