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经入夜，文娘递来的首饰她都没有要，客栈自然也不会收留没有钱的人住下。国丧期间禁止娱乐，这个时辰本不是罪这般冷清的。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满大街白色的丧纸飘舞，隐隐还有低沉的丧乐声演奏，空无一人的街巷，叫尤子衿心里发慌。

“呼呼……”初春夜晚的风声呼呼响着，隐约有百姓家门窗被吹开的细微声响。尤子衿搓着膀子，有些微冷得缓步前行。京城这么大，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去公主府？墨子蝶那么凶狠定然容不得自己，回左相府？那就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嫁给江郎了。想起江郎，尤子衿才有一丝动力，咬牙加快脚步找着有没有客栈还开着。

身后感觉有影子闪过，尤子衿揪着衣服继续加快步伐，身后那种压迫感愈来愈大，自己便直接跑起来！完了，定是碰上那个挖心的歹人了！

“嗤嗤……”诡谲的阴森笑声在身后响起，尤子衿感觉浑身冰凉手脚无力，似乎血液也凝固了。分明看不到人，只听到这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叫人汗毛竖起。

空旷的巷子里声音回荡，不断刺激尤子衿耳朵神经，早已经被吓得面色苍白，却强撑着墙，泪水也被吓得哭不出来了。

“小妮子长得不错，不过真是让人讨厌呢，长得都比我美呢……咯咯……”腿已经发颤，难道自己要命丧在此么？

那人似乎看到了尤子衿的害怕，很是开心，带着雀跃忽然道“喂，看上面……”

一抬头，墙头上一张血淋淋还有着虫蛆再蠕动的脸让尤子衿直接尖叫出声。

“啊！”

那斗篷人笑着忽然伸出一把华丽镶嵌宝石的匕首，眼看就要对着尤子衿的心脏处剜下去，忽然一声“在这！快追！”让那人皱眉立马撤去，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消失，一众人堵在巷子里也追不出去。领头的男子握着剑皱眉，该死的又让他跑了！

看着已经被吓晕过去的尤子衿，男子正想让属下先带去衙门再安置，一旁的人却急忙跑上前将尤子衿抱在怀里，“子衿？子衿？”

没错，此人正是杜鸿，领头的那位正是宁韶华。熟人？宁韶华看着杜鸿解决了，也省的衙门烦心这事“杜鸿，那你照顾这人吧，我带他们还得继续去找，我留一队人马给你。”“好！”

“兵分两路，这边跟我去城南，那边去城东，一定还在这一片，赶紧分头去找！”“是！”火把映红着街道马蹄声脆，仍然家家户户闭门不开，金陵城一入夜就成了死城。

“啊！”尤子衿一声惊呼坐起身，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卧房中，外头听见尖叫声连忙进来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姑娘？您醒了？”为首的丫鬟恭敬道。“我这是在……”“您在京兆府衙，这里是杜府。昨夜公子将您带回来，说是受了那挖心歹人的惊吓晕了过去，特命我们照顾您！”

“杜鸿杜公子？”“正是我家公子。”

“不知杜公子可在府中？我想去向他道谢。”毕竟人家收留了自己，礼数不可废。

“在是在，不过……”俩丫鬟对望一眼有些为难，“那就麻烦两位带我去见他。”“是……”

两人引着尤子衿去前堂，还未到便听到争执声。“父亲，那可是左相府不要的女人！我们京兆府衙凭什么要照顾她？”杜若难得尖锐的声音刺激尤子衿的耳朵，她不是一直以温婉大方而出名么，怎么原来在家中都是这般么？

“姐姐！子衿现在无依无靠，我们杜家也不差那口饭，让子衿住下怎么了！”杜鸿难得跟家里人争执，也是不肯让步。

“你不会喜欢上那女人了吧？她可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前些日子跟蝶公主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这样的女人你也敢要？”“我就是想娶她怎么着了！我称你一声姐姐你不要得寸进尺，家中男儿做主，你一个闺中女子不想着怎么早点找个意中人嫁了整天跟父亲说这些有的没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到底想怎么样！”杜鸿也是气急，这个杜若真是气死他！

“你……好啊！长本事翅膀硬了啊？皇上派你捉拿那个挖心的歹人给你升了官你就不向着家里了？整天跟那个宁韶华在外面鬼混，你还好意思说我？”“韶华是我兄弟！他赤子之心一腔热血，人家自己有抱负，跟他共事总比在家里收你们的气强！”

“够了够了！都给我闭嘴！”杜大人一拍桌子，他本来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听这一双儿女一大早得吵一阵烦心头晕。“父亲！”杜若还想说什么。“你给我闭嘴！我平常向着你，让你在外面跟政客接触有意培养你，但是今天鸿儿说得对，杜家迟早是男儿当家，这事听他的！我也该早点将你嫁出去，毕竟也是老姑娘了！”“我不要！父亲！若儿要嫁只嫁皇上！我要做他的皇后！”“放肆！”杜若猛地下跪不敢再闹。杜大人叹气“你这丫头怎么就想着嫁给皇上呢？父亲是希望你能嫁个高官厚爵，但是皇上喜欢左相是有眼的人都看出来！你再嫁，不是丢人么！”“父亲！”杜若还想再争取，杜大人又道“鸿儿，你跟左相比较熟悉，你可知他家中可有姊妹？”“这……没有吧？难道是子衿？”“不是，我问的是文家嫡亲的女儿。”“没有。”杜鸿摇头“怎么了父亲？”

“恐怕最近皇上要立后了。若儿你也死了这条心吧，太皇太后临终前让皇上娶了文家的女儿为后，恐怕国丧一过就要下圣旨了。”

“可是文家并没有嫡亲女儿啊。”“所以这才是为难的地方，莫非这尤子衿被赶出来其实是左相不想她嫁给皇上？”

闻言杜若咬牙，该死的尤子衿，自己嫁不了她也别想！

尤子衿吓了一跳踩到了石子发出声音，自己也慌了。“谁在那！”

“是我。”尤子衿缓缓从花丛后走出，向着杜大人和杜鸿一拜。

“子衿？有没有哪不舒服？”杜鸿上前就要打量，尤子衿微微躲开，杜鸿这才发现自己举动有些欠妥当。有些尴尬，杜若起身冷哼甩袖离开。杜大人也是起身叹气走了。

“刚才的话你听到了？”杜鸿小心翼翼问。“恩……”“你放心，若是你不想嫁给皇上，我一定会想办法……”杜鸿不想让尤子衿神伤，虽然她爱着杜鸿眼里根本看不到自己。

尤子衿摇头“不，文家的确有嫡亲女儿，是大哥……不、是左相的妹妹。”“左相有妹妹？”杜鸿一愣，自己自小在京中长大，怎么没听说过文家还有女儿？莫不是之前文丞相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

“我听文府的老人说，文小姐幼年走失，至今没有找到。”“原来如此……”

杜若并未走远，藏在花丛后眯眼听着，心下思量。

五月三，京城出兵镇压境北。同事间向南陵借兵，没有下果。与此同时草原上蛮夷和戎狄斗得你死我活，烧杀抢掠在草原上随处可见，一片混乱。战火似乎在这个万物生机的春天就此燃起。战争的导火线，从北越和东篱开始！

高台上，百官恭送两位前锋离开。百万雄师浩浩荡荡离开京城，肃杀，肃杀……

墨子陵看着远方一路延伸的士兵，铁甲银枪闪着刺骨寒光，眯眼。这一战，难能打赢，但这一战，必须赢！

文卿看着如此浩景，竟有些凄凉。这些儿郎们一去能回来多少？他们有家室，有妻儿老母，有一切重要的人，如今全部交付战场，生死未卜啊！

两人一黑一红，在北越军队风掣红旗下伫立，目送军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