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梦是真的让我的心乱，从未那般从心底怜悯那未出生的孩子。

亡兮叹了口气，待她反应过来这梦又变了一番，带她回到了东璃皇城，那漫天飞舞的柳絮，那艳丽古朴的景物，让亡兮心里不由得一阵刺痛。

场景又变了变，一声细小的笑声带着浓浓的温和亲切。

“小妹穿这身舞裙很好看呢。”一角玄色的重锦荡入眼中，亡兮一征，脚不听使唤的跑去那人身前。

“二哥…二哥…是我…是我啊——”亡兮眼角发涩，神情紧张，心里汹涌澎湃，声音都带着哭腔，她想要拽住二哥的袖角也空空穿了过去，什么也没碰到。

“真的吗？二哥真心悦吗？”旁侧传来一声全纯真的童音，亡兮僵着手，面色发白。

那少女盈盈笑笑，弯弯的眉头带着少许天真纯善，眼里满是亮晶晶的流光，灵动又俏皮。一身袖口印着龙兽图的淡红流光舞裙衬得可人又清丽可佳，一双白嫩嫩的纤手捏着一柄流水光云白绸扇，时摇摇吹起丝丝凉风。

那少女正是顽劣时的亡兮。

身侧一身玄衣与亡兮谈笑的正是二皇子亡叙颜，温和低廉的笑意让真正的亡兮心中微微一涩。

她还记得，那天是她生辰，她信誓旦旦的说必要让二哥和母后父皇大大的刮目相看，那时她娇气又自负，万万着了旁人的道。

当时她穿了一件二哥送的流光裙，风风火火扬扬眉的便上了台，也怪当时没把权利和尊位放在心里。

她自知舞得好便高兴，舞得不好便有些落寞。

可她最后还是舞得让有心人自愧难当，气冲冲的瞪了她一眼。

“二哥！你不能走！你说不会丢下我的…”一声凄厉的哭腔声把亡兮拉回思绪，景物又换了一换。

漫天的柳絮以变成漫天战火，城楼上她的二哥轻轻地把她往怀里抱，右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接着一把推开她，叫宫人把亡兮带回皇宫。

那时的二哥一改作风穿上了出征的战袍，当时他还皱着眉头直说难看，他穿上去一定很丑。

二哥看着亡兮被宫人带走，温润的眼神里透着不舍和亡兮看不懂的神色，那样的眼神让亡兮不安。

她只觉得今后再也不能看见二哥了，如今真的看不见也摸不着。

她的心里难受，眼角如同万千蚂蚁咬过一般，她想哭却不能哭。

她是帝姬，是整个皇城的帝姬，她不能在人前表现她的软弱表现她的惊慌。

“我儿啊！…我儿啊——”父皇？母后？亡兮捂住胸口往前一看，这一看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和惊慌，膝盖上的麻木感传来，脸色变得惨白，每一寸呼吸沉重得压迫着她。

她的二哥，她的二哥，就那样躺在地上，满脸鲜血，手里还握着她当时送给他的长剑，她的手穿过亡叙颜的身体，一切都是梦，可是胸口却像被刀划开一样痛。

这一切都是梦啊，为什么我的心还在痛。亡兮征征的看着，一声杯子砸碎的声音又拉开了另一个场景。

“来人啊！…救驾啊——”那太监还未迈出门槛就被一把利剑刺穿胸口，倒在地砖上。

她的父皇，倒在血泊上，一口一口吐着鲜血，一向尊贵威严的父皇第一次在她面前那么狼狈。

亡兮心中沉重万分，如同一辆马车压过一般，森冷的冷意开始爬上眉梢。那些场景仿佛还要再来一遍，还要再来…

“哈哈哈——，东璃不过如此不过如此！”敌人森然的笑声如同利剑一样刺进她的心。

火舌把东璃皇城吞没，一声声尖叫声惨叫声似是在把她撕裂，她的子民正陷入火海中，尖叫声和惨叫声给了亡兮当头一棒，震得她仿佛也在火中一般。

两眼红了一圈，却没有落下一滴泪，袖里的双手攥成拳，任由指甲刺进肉里却毫无动容。

纵然眼里泪光闪闪，纵然心里百感交集，纵然脸色多么难看，她却一滴泪也不肯流。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二哥和父皇母后的声音，笑声，温声…都嗡嗡作响。

这是来告诉我不可不报仇吗？亡兮咽下口中欲涌出的鲜血，苦涩的笑了一笑，弯弯的眉头染上惆怅，以前灵动闪闪的双目有着说不尽的神色，似是汇集人间所有疾苦。

当年盈盈笑笑的少女已然不复存在，千山暮雪的愁都沾染上了眉梢，眼角的水渍呼之欲出却被狠狠的流回眼里。

消薄的两肩微颤，却压不住心中的疼痛和无尽的慌恐，泛白的唇早已咬出血，她当真把自己当成男孩看，一滴泪都不肯流。

一声叹息叹出，像温柔的风吹过潺潺的水面静静拂过嫩绿的枝柳，又像的暖雪簌簌落下青树下，绵绵不绝于耳。

亡兮震了震，僵住身体，刺进手心的手指渐渐舒开，心中的苦涩生生掐住，一股暖意从心底蔓延开。

翻飞在地的二十六道涩黄色古符一折一晃，里内画着的火红色符文灿灿闪着金光，向着亡兮靠近，像是在拼凑出一块阵符。

淡淡的白玉清香掺杂着清清甜香，火光中掠过一抹翻青金色袍角，白玉般生熠的修长手指模糊的拂过那正在被火舌吞没的东璃皇城，瞬间化为无数翩飞的涩黄古符。

那人一拂镶绣着白云流光金龙兽图长袖，弹开悠香气淡淡，“莫怕，莫怕…”那人声音极是好听，淡雅如同青青脆竹，又似冬日暖阳，带着淡淡温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