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弋#
好像从我记事起,我就开始听到无数风言风语。
我生活在一个小村庄。
事实上,村里的孩子或者大人,并没有小说或者电视上说的那么淳朴。
至少我见过的左邻右舍,并没有太多热心肠,亦或者是和善。
经常也会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争个脸红脖子粗。
多数时候,两家人吵了架,大人们都会要求孩子和哪家的孩子不要一起玩。
所以虽然同村,其实能走到一起玩的小孩也并没有多少。
我便是其中一个。
当然,并不是因为我的父母和谁吵了架,而是我的特殊身份。
我是捡来的孩子。
小时候常常会听大人们说,你是捡来的。
我并不多在意,因为几乎所有的大人都会这样说小孩。
可是我的父母从来不会这样说,这样说的,是我的左邻右舍。
我还有一个哥哥。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温弋算是我童年唯一的温暖。
温父和温母是那种老实本分的人。
经常天还没完全亮就起床,匆忙做了早饭便扛着农具去地里,擦黑了才回来。
有时候中午,我和温弋会在温家奶奶家吃饭,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眼神永远留在温弋身上,看向我时,总是带着深深的厌恶。
我总是埋头努力的往嘴巴里拔饭。偶尔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肉菜,便抬头冲温弋笑。
温弋比我大一岁。
温奶奶,噢,不对,那个老婆婆,总是把菜碗放在我夹不到的地方,然后守着桌子把菜一点点的夹到温弋碗里。
看着我厌恶的说: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来我家白吃白喝,还是个要死的赔钱货,养大了也半点好处捞不到,别动肉,女孩子,吃那么多做什么?白瞎了一身肉。
说起来我并不胖,吃的也少,可是看起来,总比温弋养的好些。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我从来没有问过父母自己的身事,毕竟那么明显的摆在眼前,问了,也只是图添烦恼。
温弋是个随和的人。
永远温和的笑着好吃好喝好玩的带给我。
我喜欢从眼睛里看人。
奶奶的眼神永远都是冰冷厌恶,看我的时候眉头会拧成一个川字。
温父眼里有关爱,偶尔带着一丝迷惑。
温母永远都是淡淡的,只有看像温弋的时候,浓浓的关爱才会从她眼底溢出,像泛滥的洪水。
只有温弋,看我的时候,满满的宠溺。
我和温弋一起上学。
学校里,那些嘴碎的孩子拍着手喊温弋温阿姨。
温弋也总是好脾气的笑,是弋,不是姨。
孩子们拍着手笑着跑来,他也不恼,依旧笑的温和。
日子过的不紧不慢。
小村庄的生活节奏永远都是这样。
在我厌倦这种单一而重复的生活的时候,温国栋发了笔横财。
温国栋爱好不多。
偶尔回去打打牌,喝喝酒,有时候赢了钱,便会买上两张彩票。
大概是我初一那年,温国栋买了张彩票。
快到家的时候,撞到了一个推着车的小贩。
那时天都黑透了。
酒劲上来的温国栋非要拉着小贩说去喝酒。
逼急了的小贩摸了把弹簧刀顶着温国栋,让温国栋走。
温国栋被吓的出了一身汗,酒也醒了。
腿一软就往路上倒。
小贩看温国栋倒下了,收了刀准备走的时候,被倒在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块砖的温国栋砸晕了。
温国栋把人拖回来,我和温弋找了跟麻绳,把小贩绑起来,温母站在堂屋里打转,最后报了警。
我们准备睡觉的时候,治安就来了。
我拉温弋,小声问他:治安不是一般都来的很晚吗?
温弋被我问的笑,说:现在不就是很晚了吗?
我也笑。
治安在小贩的车里搜出来几个黑色塑料袋。
里面有一个袋子装着白色的粉。
我猜是毒品。
还有几个满满的全是钱。
温国栋站在那里,很镇定的和治安反应情况。
我看着他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听说是个逃犯,我过去拉温国栋的手。
全是汗。
温母整整骂了温国栋一个小时。
后来,警方送来了一大笔钱,温母看到钱,又把温国栋拉出来骂了个饱。
还没平静几天,温国栋的彩票居然中了。
温母开心的张罗着说要给温弋盖房子,等他以后娶媳妇。
一向老实巴交的温国栋拒绝了温母的提议。
温国栋说想去B市打拼。
我和温弋躲在房间里看电视,温母难得异常冷静,没闹也没骂一句。
没等温国栋计划好。
平时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亲戚们纷纷打电话过来家长里短的和温母扯。
一开始温母还耐心的解释说,他爸要外出做生意。后来多了,结局有几乎一致的都是说我家有困难,你家又发了财,亲戚,亲戚,帮衬一下怎么了?找什么借口?
温母烦了,接到电话就一句没钱,然后掐掉。
温母和温国栋冷战了好些天。
察觉气氛不对,我和温弋在家经常大气也不敢出。
温国栋走的时候,温母堵着一口气,一大早起来就下了地。
温国栋走了三年。
温母堵着死不接电话,打了几次,温母都没接,后来温国栋干脆也不打了。
温母每天没事人一样带着我和温弋过日子。
就在连温弋都信了村里说的,温国栋带着钱去找小三,不要我们了的话的时候,温国栋回来了。
温国栋回来的时候,我和温弋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吃泡面。
刚刚下过雨,天放晴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
我和温弋一人抱着一桶泡面,吃的正香。
温弋转了一大坨往嘴巴里塞。
塞到一半的时候,温国栋的车停在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温国栋穿着白色衬衣,正好对上了抬头的温弋。
温弋的泡面挂在嘴边,脸涨的通红。
温国栋看到了,往我们这走,一边走,一边喊着温弋,慢点。别呛到了。
我拍他:温弋,快把泡面塞进去,好恶心。
温弋又回头看我。使劲的往嘴巴里塞泡面。
然后对着我笑。
“呛到了”他说。
温弋不看温国栋,我也不看,温国栋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来堂前拿笤帚的温母看到了温国栋。
三年的担忧和委屈似乎一瞬间冲跨了这个原本就不温柔的女人。
温母拿起笤帚,拉过我和温弋,狠狠的砸了过去,带着中气十足的一声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