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就像有阳光的地方必有黑暗，阳光越强烈黑暗就会越恐怖。

表面看上去一中是一个设施完善，教学质量极高，升学率第一的省重点中学，然而在这个学校里面确实存在着外人所无法看见的黑暗。

然而在这黑暗的表面有着升学率第一这样炽热到晃瞎眼的光芒，所以那黑暗所有人也就视而不见了。

所以林凡至今没有搞懂那些明明没有钱却非要砸锅卖铁把自己的孩子花高费送进来的家长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像每年多比正常的学生掏几万块的学费就一定能让自己的孩子上好大学一样。

小苏学长曾经对林凡说这完全是一种病，不仅是家长犯病，而且学生也犯病。

所有的家长的眼睛完全被一中升学率第一这个伟大的光环遮住了眼睛，认为自己的孩子只要能进这个学校就一定能像这所学校介绍的一样成为那每年考入重点大学的百分之八十的学生中的一员。他们已经完全把学习跟掏出的学费画了等号。

而有些学生的病就更奇怪了，明明在学习上没有付出任何努力，却非要在每年中考后寻死觅活的胁迫自己的父母非要掏出足够的钱来给自己买足够的分让自己来上这所压根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学校。然后用这学校并不精美的校徽回去嘲笑自己周围的那些考的远比他那可怜的中考分数高却无法进入这所名校的邻居或者同学。

“看，我进入了一中学习哎，而你却永远只能在一中门口徘徊，所以我注定是上等人，而你注定是下等人。”

林凡至今还记得小苏学长说这些话的时候那鄙视的眼神，这个从来在任何场合都是一副笑嘻嘻模样的少年第一次在林凡面前那样恶狠狠的说了脏话：

“最他妈的看不起这些人了。”

然而林凡却对此表示无所谓，因为他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甚至说对与自己有关却没有必要去思考做的事情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然而今天他却反常的拦住了一个人，对，这个自从上高中以来从来都没有主动跟别人说过话的万年冰山男拦住了一个跟他一样在一中的花园里散步的学生。

一中清晨的花园空气特别清新，那火红的花瓣在早晨露珠的清洗下更加的娇艳动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向很懒的林凡养成了早晨在花园里边散步边背单词的习惯，而今天，这个两年里清晨从来只有一个人的花园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而这个人，他见过，在他帮助财务部统计高费生的时候，他看见了这个穿着地摊上淘来的劣质衣服提着农村特有的大麻袋来报道的学生，他的身后，是一个驼着背的被这酷毒的太阳晒的像黑炭一样的父亲，那一刻，林凡的心中生出来不知是愤怒还是鄙视的感觉。

或许是林凡超绝的记忆力，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在他匆匆的人生里留下了些许记忆的男生，而他现在正穿着整齐的军训服，拿着一本新发的英语书，边走边背单词。

或许这个男生也没有想到这个在一中甚至在整个新市都闻名的冰山第一林凡会拦住自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为什么要掏高费进这所学校，一定要进入这所学校吗？”林凡向来有什么问什么，从来都不会考虑对方感受。

好在对面的学生是一个好性情的男生，也早有耳闻冰山第一的事迹，虽然没有搞明白为什么他会拦住自己问这个八字扯不上的问题，但最终还是老实的回答了这个不礼貌的问题：

“我不甘心而已。”

林凡冷漠的着看着这个眼神突然变得坚毅的男生，只见他继续说道：

“我其实只差了两分而已，不是我没有好好学习，确实是中考的时候太紧张，一进入考场整个人都冒汗，想去厕所，然后脑袋空空如也，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能进入这所学校才是怪事。”

“其实我本来没有打算再呆在这所学校的，不管怎么说我的成绩还是没有达到，虽然不甘心，但我也不想多花钱留在这儿，我家很穷。”

“但是我爸爸不愿意，他说我儿子明明有上一中的实力干嘛不上，考试紧张了而已，又不是说你没有好好学习，没事这件事情交给爸爸解决。”

“然后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了这所学校。不过既然进了，我就自然不能给爸爸丢脸，我知道为了这两分爸爸他花了50000块钱，而这钱本来是他存来盖房子的。但是既然花了，我就不会再一次让他失望，凭什么农村的孩子就不能出人头地，就应该穷一辈子，我非要在这所学校，这所全市都知名的高中学出自己的名堂，然后让整所学校，甚至整个新市都知道我的名字，就像学长你一样。”

很明显这个学生的内心也憋着很多的话，林凡的问题让这个因为中考失利因为父亲把盖房子的钱用来给他交学费而痛苦的少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整个新市教育界都赫赫有名，什么这样那样的比赛从来都没有输过的高中传奇级别的人物，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现在的他只是想找个人把自己憋了这么久的话说出口，不管对方听不听，也不管听了后是同情还是鄙视，现在的他仅仅只是想把要说的话说出口。

不管是什么样的痛苦，其实只要说出来便一切都好了。

当然他最后还是没有搞明白这个听他说了一早晨废话的学校第一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没有进入这所学校的时候便早已听说了这个冰山第一的各种奇葩事情，奇人嘛，自然就有奇怪的事情。

林凡冷漠的听完了这个看上去忍了很久的学弟的喋喋不休，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话从前方传来：

“那这片花园就让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