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墨濯又变得温柔的声音给吓到，绿婉惊讶地抬头，眨巴眨巴眼，好一会才结巴着说。

“绿、绿意说，小、小姐回来没几天，又和那恶婆娘……哦不，二夫人周旋，想来也会费神，就去厨房弄些安神的药膳，小姐吃后能补补身子也能休息一会……”

绿婉说着说着，视线又蹿回了地面，而墨濯听着，心里的暖意却是浓了。明明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比身边的所谓亲人更能温暖她。

或许这是自己在这种明争暗斗中生活下去的安慰吧……

浅笑，墨濯推开房门，看着绿婉，调皮地说。

“那你们两个各自吃完一碗再给我送来~”

“啊？小姐，这……”

不等绿婉说完，墨濯就关了房门，甩出一句“不喝就不给饭吃”彻底堵住了绿婉的嘴。绿婉也没有办法，轻轻应了声是，就悄悄走开了。墨濯立在门口，目送绿婉离开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转过身，轻叹一声坐到了床边。

一个人坐在床上，身边又没有人陪着说话，自然免不了要胡思乱想一番。对墨濯而言，能让她好好想一通的对象也只有近来发生的一切了。老实说，重生回来，还以为只是自己一个人，没想最后鼓起勇气重回墨家，却是到了林氏死去的那一天。

原本以为要报复墨家，自己得费一般周折培养势力，看来是苍天助她，让她回到了一切才开始的地方。

墨濯握紧了拳头，想起刚刚葬礼上沈氏活脱脱的白脸样，她心里就一阵厌恶。

真是不要脸的女人！要不是顾及身份，她肯定冲上前去对沈氏一通暴打！

墨濯在心里哼一声，以此表达对沈氏的不屑。等她找到万景夜和哥哥，还不怕那些恶人得不到报应？

一想到日后沈氏那伙人在自己面前狼狈求饶的模样，墨濯心底就一阵暗爽，可转眼间，墨濯的心情又变得沉闷了。

万景夜那温柔的笑脸再次从她脑海闪过，他拼死都要守护的决心更是让墨濯每想一次，心就疼一次。

可究竟要何时，她才能再次见到万景夜呢？墨濯失落地叹一口气，看着房间发了一会呆，才麻利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指路佬送的药书翻阅起来。

这药书当中，不仅有救人的法子也有害人于无形之中的毒药，现先好好研究这药书，指不定日后还能挡下那些恶人的暗招，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如此一想，墨濯更是集中了注意力，这一来，就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期间绿意她们来敲门送汤，墨濯也只是让她们进来把汤放下，就让其出去了。

而绿婉绿意之后在门外静侯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桌上的汤动过丝毫，心底疑惑极了。她们小姐到底是在看什么？那么入迷？。又安静地等了一小会，绿意实在按捺不住，轻打了一下绿意的手背说道。

“我们还是再去趟厨房，帮小姐拿碗热和的来罢。”

“也好。”

绿意想不来更好的办法，便跟着绿婉往厨房走，还未走几步就被急匆匆赶来的仆人叫住了。

“绿婉绿意，你们转告下小姐，墨老夫人来了！”

墨老夫人？

绿婉绿意面露惊喜，前后推门跑进了墨濯的闺房。突然被扰到清净，墨濯放下药书面露不快，不过在听到绿婉绿意的解释后便面露喜色，跟着绿婉绿意一起往大门外跑。

在看到那拄着拐杖，穿着华丽却总是平易近人地笑着的老人，墨濯的眼眶就湿润了，顾不上身份礼节跑过去拥住墨老夫人。原来这个前世对她那么好却过早被陷害至死的人，这一世还活着。

“奶奶。”

一声带着哭腔的‘奶奶’，喊出了墨濯心底满满的委屈，也刺痛着墨老夫人牵挂的心。她这个孙女，今后还得受多少委屈呢？墨老夫人轻轻抱住墨濯，忽然发觉，自己的孙女相比上次相见的时候要瘦些了。

轻拍墨濯的后背，墨老夫人闭上眼摇了摇头。

“哟，是娘来了。”

沈氏闻讯赶来，瞅到和墨老夫人拥抱的墨濯，冷哼一声，又立刻换上了得体的笑容，但得到的不过是墨老夫人的冷眼。松开墨濯，墨老夫人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墨濯赶紧上前搀扶。

墨老夫人对墨濯欣慰地笑笑，继而又板着脸看向沈氏。

“林氏一死，你看起来很是开心啊。”

沈氏脸僵了僵，不自然地抽搐嘴角，半会，又放松地笑了，走下阶梯，做出要去搀扶的样子。

“娘这是说哪的话，媳妇只是看见您来了，开心。”

说完就要去扶住墨老夫人的手，结果被墨老夫人躲开了。墨老夫人顺势将手盖在了墨濯搀扶自己的手上，正眼不瞧沈氏一下。

“我可不开心。”

再去看墨濯，慈祥的微笑回到了脸上，轻轻拍了拍墨濯的手说。

“去看你娘吧。”

墨濯自是知道墨老夫人的意思，对墨老夫人给沈氏的下马威，她也是抿嘴浅笑，心底好不开怀。

“是，奶奶。”

乖巧地答应，墨濯扶着墨老夫人往府邸走去，走到阶梯上的时候刻意回头去看沈氏，做出无邪的表情笑着说。

“姨娘，麻烦您整理一下奶奶的行李。”

沈氏睁大了眼，气呼呼地看着墨濯。她右拳头攥得死死的，那架势，颇有立刻冲上去厮打的感觉。当然，她现在也只能想想。如此一来，一腔怒火得不到发泄，沈氏自然将火都发到了仆人身上。

只见她双手叉腰，瞪着睁圆的双目，母夜叉般地叫嚷道。

“还呆着干嘛！搬啊！”

仆人们敢怒不敢言，弯下身子默默搬着行李。要不是生活所迫不得不看人脸色过活，谁愿意听一个母夜叉差遣？纵使面上服从，内心却巴不得她早点不幸。

不然，沈氏“恶婆娘”的名号又怎会在仆人间流传下来？

仆人们也是普通老百姓，谁好谁坏心底都清楚。对沈氏，他们很少有笑颜，但对墨老夫人和墨濯，仆人们的态度也会亲和得多

。这不，墨老夫人和墨濯才进灵堂，不需要吩咐，就有仆人自觉收了一个蒲团，在一边恭敬地候着。

墨老夫人看了这仆人一眼，走到蒲团边，对着林氏的灵牌深深鞠了一躬，再立起身子双手合十，闭上眼呢喃地说着什么。

是在和娘亲说话吗？

墨濯记得墨然迎娶沈氏那会，墨老夫人在墨府住了很久，对林氏更是照顾。那时，她经常看见墨老夫人拉着林氏的手在说什么，而林氏也是听着，时不时点头。

那段时间，有墨老夫人照顾，林氏倒也过了段安稳日子。沈氏那时也还算老实，只是墨老夫人一走，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知怎么，墨濯忽地红了眼眶。这不仅是为了自己可怜的娘，也因为忆起了前世墨老夫人离去的前一夜，她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最后悔的，是当初不该走……或许应该再待一段时间……或许应该告诉你娘……不要只知一昧避开沈氏……”

墨濯悄悄跪在了蒲团之上，双手合十抵在额头，眼眶里的泪悄然而出。

前世，墨老夫人惨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至今也想不明白，权利为何就如此重要，能让一个人忘记赡养之恩，眼睁睁看着对自己那么好的人被人设计跌入山崖，还能于动无衷。

前世，她自己也太过天真，情愿相信他人编造的表象也不肯接受万景夜苦心查来的事实，今生，堵上一切，她也要保全所有她珍惜的人。

娘，你放心，女儿不会再让他们得逞！

墨濯借大拇指悄悄擦去滑落在脸上的泪珠，再睁开眼时，眸子里多了一分前世从未有过的坚定。怀着心中许下的誓言，墨濯对着灵牌磕头，过了许久才起身。

“奶奶，我们回去吧。”

不想墨老夫人继续沉浸在悲痛之中，墨濯轻轻扶住墨老夫人，轻声说着。墨老夫人拭了拭

眼角，平复一会心情，浅笑着答应了。得到应允，墨濯自是高兴，搀着墨老夫人就往门外走，墨老夫人则回头看了眼那个还站着的仆人，低声对墨濯说。

“待会赏他些银子，挺机灵的一人。”

墨濯笑了。

“知道了奶奶，嘿嘿……啊，对了奶奶，先去我房里吧，好久没见您了……·”

墨濯开始缠着墨老夫人东说西说，墨老夫人自十分欢喜墨濯的黏人劲，两个人相伴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灵堂的门口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站了一个披着黑袍的人，那人注视着墨濯，直到看不见了，才动用轻功离开了墨府。

白日，墨濯就与墨老夫人说话谈心，虽平淡但也不至于无趣，至少在墨濯看来，她还有可以依靠的温暖。可夜晚一到，墨濯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夜晚的风是很凉的。墨濯一个人站在室外，怀抱自己，对着夜空发呆。

“夜空是一望也没有尽头的暗色，少了星光失了明月，怎一个惨淡二字能够形容？”

墨濯轻笑，方才自言自语的一句，可不就是万景夜当初说的吗？那个时候，似乎是秦牧赶赴外地办事，家中只有自己的时候吧。那次，应该是长大之后自己第一次看见万景夜，似乎也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在室外的长廊上。

而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