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濯哭着跪下了，她不敢再看何氏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何氏已死的事实，现在的她就是一具无用的灵魂，除了看着其它什么也做不到。

“死吧……快死吧……”

墨然压抑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不已。他现在是如此的兴奋，即使面前是她多年的枕边人，他也是不带任何眷恋的，只求能立刻掐死她。墨然如此期待林氏死去，掐着林氏的双手又加大了力道。

“额……”

因为痛苦，林氏发狠的眼瞬间睁得老大，她死死盯着墨然，仿佛这样就能将墨然兴奋地扭曲的脸盯得穿出孔来。

“不要……不要……”

墨濯无力地乞求早已丧失理智的墨然，视线模糊了就用手擦去泪水，清晰后，看到林氏露在被外的手还死死抓着前年自己送给她的刺绣，泪再次决堤而出。

“娘！娘……”

墨濯哭喊着，却又显得如此多余渺小。在这种情境下，她依旧微不足道，哪怕目睹了何氏死去的真相，知道了杀母仇人又如何？她什么也做不到，除了哭她还能做什么？

墨濯感觉自己还真是愚昧至极，前世就这么被蒙在鼓里让人玩弄，一直到死才知晓一切，却是为时已晚。如此想来，万景夜，也是因自己的愚昧才失了他吧。

“景夜……”

一滴泪打在了地板，地板上泛开了淡淡涟漪，但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墨濯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涟漪围绕着墨濯，以她为中心逐渐向四周扩散而去，一时间，墨然兴奋的诅咒声远去了，再一小会，墨濯的身边又变得安安静静，周围，只剩了墨濯的哭泣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哭泣声才渐渐止住，平静下来后，墨濯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而她自己除了发呆，别的倒什么也不想再做。

此刻，墨濯感觉好累，心脏好像被狠狠地划开一段伤口，隐隐作痛。突然的，墨濯想什么也不做了，就一直待在这混沌之地也挺好的，累了就像现在这样坐着休息，有力气了再像刚才那样，去看看过去的记忆，当然主要是看那些美好的记忆。

反正现在，就算重生了她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况且，她一女子，无财无势，怎么可能报复到财大气粗的墨然等人。

墨濯如此想着，便抱紧了自己的身子，打算就在这混沌之地带着些好的记忆度过。或许有的人命中注定就不该平凡吧，在墨濯心灰意冷之际，一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爱你，傻妞。”

“景夜！”

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从来都只对自己流露温柔的眼眸。这双眼属于万景夜，世间上独一无二的万景夜。

“景夜……”

墨濯看着一如当初那样带给自己温暖的笑容，仍由眼泪从眼里流下。

也只有在万景夜面前，她才能这般毫无掩饰地哭泣了，以前就是在那自以为很喜欢的丈夫面前，她也得藏着忍着。

但是，这会是真的吗？即使万景夜的脸就在眼前，墨濯也害怕这只是幻象，但如果能触摸得到，那也许就是真的了吧。墨濯颤抖着将手朝万景夜伸去，越是接近，心中的害怕与期待就多了一分。

但是，万景夜身后突然传出的一男一女的对话，又狠狠戳痛了墨濯。

再熟悉不过的笑声，来自于前世墨濯心心念念的丈夫秦牧。

“哈哈，这傻小子，对墨濯那痴女倒是一往情深啊。”

尖锐刺耳的嬉笑声，墨濯至死也难以忘记的耻辱，姨娘沈氏。

“可不是嘛，连那贱人的尸体都要护着，活该被万箭穿心。哈哈哈，如此一来，我们少了个心腹大患，倒也是好事。”

“呵呵，可不是嘛……哈哈哈哈……”

呵呵，当真是一对奸人，连声音都如此恶心！

墨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隐进了自己前世的尸体里，兀自地笑了。

哈哈，当真讽刺！

墨濯闭紧双眼，继续笑着。

‘墨濯啊墨濯，真不知你要是还活着，听到这些人在你死后是如何地利用你杀掉又一个对你真实的人，看到你自己敬爱的爹是如何见利忘义杀掉爱你的娘，你又会作何感想！’

“真是可笑！”

墨濯仰起头，睁开眼看着依旧温暖微笑的万景夜，心里蹿出了一丝丝悲苦。她伸出手，假装自己能抚摸到万景夜僵硬得发白的脸，清浅地笑了。

“你啊，最傻了。”

墨濯温柔地注视万景夜，即使知道他无法再听见她说的一字一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温暖地微笑，墨濯也想和他说说话。无视掉那算尽一切的两人，只想让自己看到万景夜，想到万景夜。

“你说，我有什么好……值得吗？从很小的时候一直守护我到现在……”

墨濯低下头，想假装靠在万景夜的怀里，却是在看到万景夜的上半身被好多箭当箭靶一样射穿之后，泪水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流着泪抚上射穿万景夜胸口的箭头，墨濯笑了，一边流泪一边笑了。

“能射穿你心的……不是只有我嘛……这支箭……犯规了……”

看向万景夜，却见对方还是一成不变的温暖地笑着，但墨濯却笑不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笑？是笑我傻还是笑我活该？你说话吧，说吧，我不会再不听了……”

墨濯想起，以前每次万景夜想对她再说些什么，她都会找借口不再听下去。因为那时的她正因为秦牧而刻意回避万景夜，现在想想，当真觉得讽刺好笑。墨濯勾起了嘴角，将头轻轻靠在万景夜的胸前，闭上眼，轻声地说着话，如同万景夜还好好活着，如同他们不过是在说着悄悄情话罢了。

“景夜，若有来生，让我找你吧……前世，我太被动了……”

一行泪顺着面颊滑落，墨濯心底倒觉得平静了。

“看来你是决心要回去了。”

苍老的声音，可不就是方才的指路佬么？

墨濯赫然惊醒，睁大眼睛努力看着指路佬。这指路佬亦是一袭白衣，只不过相比墨濯那散发死气的白衣，指路佬这一身白可是真真切切的灵气。而指路佬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倒也有点正儿八经的仙人样。

看着墨濯睁大眼瞧着自己的模样，指路佬爽朗一笑，眯住双眼问。

“怎么，不相信我能让你重生？”

墨濯见对方也不拐弯抹角，便点下头，尔后又怕如此会错失可回去的机会，赶紧说。

“人们一直说生死有命，人死不能复生。仙人如今这样做，难道不是有违天道吗？”

此话引得指路佬又是一阵笑声，而墨濯也是更加疑虑。这人，干嘛一直笑个不停？墨濯嘟起小嘴，略带不满地看着指路佬。见墨濯有了些不满地情绪，指路佬才止住笑声，右手往身后一摸，拿出了几本书籍。

“这些书，都是失传很久的宝贝啊。里面记载着的武术、医药等等，那都是世间稀有，你若想复仇，我不仅可以让你重生，我还能把这些都给你。只是……你要不要呢？”

指路佬说完还刻意掂了掂这些书，故意看着墨濯不言语。墨濯心里却是掀起了一番波澜。

要怎么办？这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今日指路佬慷慨相送，还做这有违天道的事情，日后必定是要自己加倍奉还的，只怕代价还不小。

墨濯托着下巴，细细思考的同时也不忘留意下指路佬的表情。指路佬的嘴角有一瞬间的向上翘起，那是一种自信、轻视的表现。墨濯抿紧嘴唇，再次在心里细细思量。

‘以自己现在的这点能耐，没有指路佬手上的那些书要复仇必定是难上加难，但若习得那书上的一切，自己的复仇也有了不小的保障。更何况，在这个世上，自己已经只有仇人了，等杀掉那些人，自己活在这世上也是没有丝毫目的。那么，再可怕的后果，哪怕是永世只得为鬼，又何妨呢？’

如此想着，墨濯的脸上也出现了自信的笑容。她已经死过一回了，也不怕再死一次。

“你必定是肯定了以我现在的能耐，除了答应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你助我重生复仇，事成之后你要我如何偿还，我自毫无怨言。”

看来是很满意这一席话，指路佬大腿一拍，指着墨濯连连叫好。墨濯也不喜不躁，礼貌性地朝指路佬微笑。从决定接受指路佬的帮助开始，墨濯就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的一切，彻底与过去胆小怯懦的墨濯划清界限。

“女娃娃不错，老夫帮你是帮定了，只是这事成之后，别忘了来找我就是，现在我就让你回到人间。”

这么快？墨濯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一阵清风吹向了自己，接着，眼前又是一片混沌，整个人就轻飘飘的了，而指路佬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女娃娃，回到人间后，凡事就靠你自己了，书等你醒来你就能看到。”

“我知道了。”

墨濯半眯起眼睛，吃力地回应指路佬，因为风真的太大了。还留在地上的指路佬满意地看着被自己扇走的人变得越来越小，一边感叹自己功力见长一边盘算着事成之后的回报，真是好不开怀。

可恰巧是这时，指路佬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

天！他还答应了万景夜那小子要让墨濯找到他啊！于是赶紧抬头，朝着自己也看不见人的方向放声大喊。